張澤宸帶著紹敏來學堂尋找蕭策。
學堂的朗朗讀書聲傳出了很遠,張澤宸路過的時候正好看到自己把兄弟栓子昏昏欲睡的模樣,心中暗笑一聲,看了一眼謝先生正沉浸在書里,撿起一塊小石子扔了進去,正好砸在栓子的書桌上。
石子擦過桌子滾到了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栓子立刻驚醒了,一抬頭正好看到張澤宸對他做鬼臉。
栓子一臉驚喜,剛要抬手打招呼,就聽到了先生威嚴的聲音:“繼續(xù)!”趕忙低下了頭。
張澤宸在窗戶外看謝先生東張西望,趕緊拉了一把紹敏,兩個人貓著腰從窗子前繞了過去。
“哈哈,石頭你——”紹敏蹲在地上捂著嘴巴小聲的說著,剛要身后拍一下她的肩膀,就看到張澤宸乖巧的站起身來行禮道:“見過蕭先生。”
紹敏趕忙站起身來,一個看起來可親可近的書生正坐在前方不遠。
“謝先生好?!苯B敏學著張澤宸問好,畢竟是陪她來的,總不能讓自家兄弟丟臉。
蕭策放下手中的書,溫和的問道:“今日怎的遲了?”
還不等張澤宸回答,就聽到旁邊一個嘲諷的聲音說道:“想必貪玩去了,早就忘了讀書一事!”
張澤宸、紹敏二人這才看到蕭先生不遠那匹漂亮的白馬王子背后藏著一個人,衣袖半卷,手里拿著一塊濕布,上身短衫利索的扎進褲子里,一副農(nóng)家人的模樣,不過一張臉生的俊朗不凡,劍眉薄唇,一雙寒星般的眼睛帶著幾分疏離,正是隱玉。
“石頭竟然不是騙我!”紹敏心中有些嫉妒,這樣的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們?yōu)槭裁磥磉@里呢?
隱玉看二人盯著自己,扔下手里的濕布走到張澤宸的面前,居高臨下的說的:“你可知叔父是什么人?多少人欲求一見而不得。叔父憐你天資,愿親自教導,偏偏你如此不知珍惜!如你這般懶惰之人,縱有鳳雛之才也不過朽木也,不堪造就!”
他越說越氣,想到自己早晨還頗有興致的準備了一些書本,沒想到這頑童居然直接沒有來!
那些愚鈍笨拙,不惜鑿壁偷光、懸梁刺股,他卻如此不知珍惜!
想到此處,隱玉更是恨鐵不成鋼了。
張澤宸被他嚇了一跳,自己是遲到了,但是也不用這么罵人吧?
“你知道什么?我們差點再也回不來,若不是石頭厲害——”紹敏氣的脖子都紅了,他的好兄弟有聰明又講義氣,怎么能被人這樣指責?
張澤宸拉著了紹敏,“敏哥,不知者不怪?!?p> 說完對著蕭先生一拱手:“蕭先生,昨日我不慎遇到了拍花子的,來不及逃便被捉走了,若不是僥幸遇到李獵戶,恐怕今日是不能回來的?!?p> 張澤宸把同李獵戶商量好的說辭如此這般對蕭先生講述一遍,紹敏在一旁不時的附和幾句。
聽完張澤宸的話,蕭策大為驚嘆:“原來如此,你們運氣還不錯。今日遲到也是情有可原。隱玉這孩子這孩子性子直,他昨日還說你有宰輔之才,這才嚴厲了些?!?p> 一席話聽的紹敏不住的點頭,很大度的抬起下巴說:“石頭自然是聰慧的?!?p> 然而張澤宸只是微微一笑,她經(jīng)歷了一番生死之后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變化,往日的浮躁一掃而空。
這幾個月,她在王氏面前戲彩娛親;在栓子等玩伴面前可靠聰明,心底卻總是長草一樣靜不下來。
此番遭遇,張澤宸突然有了更深的體會:這也是新的一生。那些糾結(jié)、煩躁也褪去了。
因此對于隱玉的憤怒、蕭策的安撫只是淡然處之。
張澤宸一拱手:“隱玉公子一片好意,我自然也能感受到。只是經(jīng)歷一番生死,家母驚魂未定,還請先生見諒,今天我依然要回家去陪伴母親了。若是先生已經(jīng)不需要向?qū)Я?,還請告知?!?p> 一番話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她并不是必須依附蕭策、隱玉二人的,那些古文她也能看懂一部分,先前不過是苦于無法說明如何識字而已。
紹敏要住在自己家一些時日,她完全可以求助紹敏,紹敏是她一起同生共死過的,相比兩個突然出現(xiàn)在村子里的人,她更相信傲嬌、心軟的紹敏。
她自問說的話并不過分,沒想到隱玉又是一臉寒霜。
原本聽了那個小公子的話隱玉有些內(nèi)疚,正琢磨再送他幾本書,沒想到就聽到這樣一番話。
別以為他沒聽懂,他話里的意思不過是“你們不情愿,我也不在乎?!?p> “求學、求學”務必心誠,隱玉跟著蕭策在民間一走就是兩年,見過許多的求學無門的寒門子弟,緊衣縮食,甚至家里僅有的田地被當?shù)簦粸榱四軌蛴凶x書的機會。這個張澤宸有大好機會放在眼前,大慶朝“神童狀元”啟蒙都不放在眼里?
隱玉冷下臉就想再說幾句,蕭策一擺手打斷了他:“我跟隱玉初來此地,人生地不熟當然要找個當?shù)氐娜?。你若有時間,不如明天依舊來此,隱玉也好有個伴?!?p> 張澤宸沒想到蕭先生會如此回答,立刻覺得自己小肚雞腸了,不由的臉一紅。
“多謝蕭先生?!?p> “去吧,你母親在家里必定擔憂的很,名字再來就可以了?!笔挷邷睾偷恼f道。
“明日再來打擾蕭先生?!睆垵慑沸卸Y之后帶著紹敏離去了。
“叔父,為何?”隱玉有些困惑,叔父居然如此包容這個頑童?
“隱玉,那兩個孩子你看誰為主?”蕭策故意賣了個關子。
隱玉剛要回答必是那富貴人家的公子,想到叔父不會問這樣簡單的問題,略一沉思就想到了:“竟然是張澤宸,而且叔父,現(xiàn)在想來方才我竟然不像是跟一個七歲頑童講話,而是我的同齡人?!?p> 蕭策坐回木椅上,悠悠的說:“隱玉所言不錯,不過短短一天,他沉穩(wěn)了許多;而且關于昨晚的話里有一些破綻,這么一個小小的村莊,卻又如此有趣的孩童,當然不能放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