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吳曼麗的助理告訴她,博達撤掉了競標的標書。還有傳聞?wù)f,博達正在清理在江西的業(yè)務(wù),轉(zhuǎn)向湖北發(fā)展。
晚上,趙赫明回到家里,看到吳曼麗親手做好了一桌菜正在等他。兩人在桌前坐下,吳曼麗舉起紅酒杯,剛想說什么,眼淚卻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趙赫明走到她身邊,輕撫她的肩頭,吳曼麗趁勢靠在丈夫?qū)捄竦募缟?,心中百味雜陳。
這些天她一直在反省,自己過去這些年對趙赫明太過強勢,關(guān)心也很少,只是一心撲在事業(yè)上。她總覺得自己跟普通的女人不同,事業(yè)上的成功更能體現(xiàn)出自己的人生價值,卻忽略了家庭的重要性,以至于丈夫在外面找了別的女人。
“赫明,我錯了。你能原諒我嗎?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她哀求地看著丈夫。
趙赫明的手停頓了,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過去的事你就別想了,蔣大強不敢再找你麻煩?!?p> “我不是說蔣大強,我是說咱們兩個以后好好過日子,我會多顧家,多照顧你和瑤瑤,你跟那個女人的事情我再也不提了,咱們這個家還像以前那樣,不不不,會比以前好很多很多,行嗎?”
“這怎么可能呢?曼麗,我了解你,你天生好強,不會甘心于做個只顧家庭的女人。你過不了多久就會厭煩,這不是你該待的地方,你的舞臺在外面。”
“我知道我以前忽略了你很多,但現(xiàn)在我想做個好妻子,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吳曼麗繼續(xù)哀求道。通過這次的事情,她真的發(fā)現(xiàn)自己丈夫的可貴之處,她絕不會放手讓他離開。
她以前認為丈夫性格溫柔寬厚,所以自己總是用強勢的態(tài)度促使他屈服。但現(xiàn)在她才真正看清楚了,趙赫明實際上外柔內(nèi)剛,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這些年他的屈服很大部分是看在女兒趙夢瑤的份兒上,他不想傷害女兒,想給她一個完整的家。但是那些被壓制的情緒并沒有被消化掉,而是一點點積累起來,以至于夫妻間形同陌路,走到如今的地步。
可惜的是,吳曼麗的醒悟太晚了,而且也沒有說到根本。
因為趙赫明很早就認識到,自己跟吳曼麗其實是一類人。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人是不可能改變自己的性格的。而且這么多年過去,他付出的已足夠多,現(xiàn)在他要為自己的將來好好打算了。更何況,他心里此時已經(jīng)有了別的人選,陳曉跟自己才是最般配的,他的后半生要跟陳曉在一起。
“曼麗,你聽我說。”他看著妻子的眼睛,很誠懇地說:“我知道你因為老蔣的事情,心里產(chǎn)生了愧疚。但是我們的問題并不是他,歸根結(jié)底,是因為我們的性格不合。這個婚姻勉強維持下去,我們都不會快樂的?!?p> 吳曼麗急切道:“我真的會改,赫明,你相信我,我真的能改。”
“曼麗,這么多年夫妻,我了解你。你最快樂的時候就是干脆漂亮地拿下一個大項目,或者解決一個別人都解決不了的大難題的時候。這會帶給你強烈的成就感,也是你最認可的人生價值。回歸家庭不是你真心期盼的,也并不適合你?!?p> 吳曼麗頹然地低下頭,低聲說道:“難道你舍得拆散這個家,舍得讓瑤瑤傷心難過嗎?”
趙赫明一時語塞,吳曼麗這話戳中了他的心。在他的天平上,一端是女兒趙夢瑤,另一端是陳曉,這是極難的抉擇。他知道如果自己選擇陳曉,女兒絕對不會原諒他。她現(xiàn)在還小,大人的情感問題她不會理解,只會痛苦甚至怨恨。而且整件事情當中女兒是最無辜的,他怎么忍心讓她受到傷害。家庭的變故,可能會影響她一生。
趙赫明扶著額頭沉默了許久,最終他狠下心抬起頭來看著吳曼麗:“曼麗,你說的對?,幀庍€小,恐怕經(jīng)受不起這個打擊。而且我們的事不應(yīng)該讓孩子去承擔后果。我想跟你做個約定,你看怎樣?”
吳曼麗問:“你說吧,什么約定?”
“我們給彼此兩年的時間,兩年后,瑤瑤會去美國讀書,那時我們再分手。在此之前,我們盡力維持這個家庭,讓她快樂地長大直到離開家的那一天,好嗎?”趙赫明艱難地說出這個決定。
吳曼麗愣住了,她沒想到丈夫會如此抉擇,他既不想傷害女兒,也不愿改變初衷。但是,兩年的時間并不短,在她二十年的商海打拼經(jīng)驗里,兩年的時間幾乎等于滄海桑田,什么事情都會有轉(zhuǎn)機。她會用這段時間,好好地挽回丈夫的心。
她干脆地說:“好,我同意。但我也有個條件,這兩年中,你不要再去見陳曉。至于兩年后,如果她還在等你,那我就尊重你的選擇,我們好聚好散。”
趙赫明早就猜到吳曼麗一定會加上這個條件,但他無法拒絕。
“好,我也答應(yīng)你。這兩年我不會再去找她,但在此之前,我要去跟她說清楚。而且你也不要再去找她的麻煩?!?p> “嗯,一言為定?!眳锹惔饝?yīng)道。
白雨跟陳曉請了兩天假,說要去杭州處理一點私事。陳曉知道白雨跟余虹的關(guān)系,白雨走后,她一如既往地照料店里生意,但心里總覺得空落落的。在認識白雨之前,她每天都是如此,從來不覺得什么。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習慣了白雨在他身邊,沒有他的日子,店里一下子顯得空曠起來。
這天,她帶著RIVER溜達一圈回來,看到店門口停著那輛非常熟悉的奧迪車,趙赫明靜靜地坐在花園里等她。
她走到他身邊,趙赫明站起來看著她,將她攬進懷里,輕輕地嘆了口氣。
“你怎么來了?”她在他懷里乖巧地問。
“曉曉,我很想你?!?p> 兩人安靜地抱在一起,花園里鮮花盛開,清風陣陣帶來四季桂的清香,熏然欲醉。
陳曉感覺到有幾滴熱淚落下,暈濕了她的肩頭。她詫異地抬起頭來,看見趙赫明眼角濕潤,別過頭去。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嗎?”她擔心地問。她從來沒有見過趙赫明如此失態(tài),在她面前,他總是溫文爾雅,成熟穩(wěn)健的。
“曉曉,我對不起你?!壁w赫明悲傷地看著她,眼神里充滿濃濃的不舍。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陳曉惴惴不安地問。
趙赫明拉她坐下,讓她靠在自己肩頭。半晌才愧疚地說:“最近確實發(fā)生了很多事,因為我的緣故,你的店被封,還連累你受傷?!彼p撫陳曉手臂上的紗布,“這些都是吳曼麗干的,不過她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再也不會找你麻煩了。你放心?!?p> 陳曉輕輕地“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件很重要的事跟你說?!壁w赫明的臉頰貼在陳曉的秀發(fā)上,很費力地繼續(xù)說道:“我本來已經(jīng)跟吳曼麗提出離婚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想跟你在一起。但是我的女兒還小,我如果現(xiàn)在就離開,她會恨我一輩子。我只能等她上大學(xué),盡好做父親的責任。那時,她也許會理解我的苦衷?!?p> 陳曉聽著趙赫明的話,心里漸漸沉了下去。
“所以我跟吳曼麗約好,兩年后我們分手。那時我女兒出國上大學(xué)了,我就再也沒有牽掛?!?p> “曉曉,我今天來是想請求你,你等我兩年好不好?就兩年,我解決掉所有事情,就跟你結(jié)婚?!壁w赫明緊緊抱住陳曉,懇切地哀求她。
陳曉的臉頰貼在趙赫明的肩頭,呆呆地看著花園里搖曳多姿的花朵。趙赫明送給她的鳶尾花球莖已經(jīng)抽枝長葉,亭亭玉立,結(jié)出了花苞。她回想起跟趙赫明交往的這一年多來,兩人聚少離多,但她心里清楚,趙赫明確實對她是一片真情。兩人初次見面是他酒醉后,自己照顧了他一晚。后來,趙赫明每次來店里看她,都會帶來千挑萬選的禮物。他小心地呵護著她,溫柔地對待她,總是站在她的角度考慮問題。跟他在一起,就像是浸泡在溫暖的春水中,他既像情人,又像父親和兄長,填滿她內(nèi)心的情感缺口。
從趙赫明的聲音中,她能聽出他的痛苦和不舍。兩年,七百多個日子,對他來說想必很難熬。那么對自己來說呢?陳曉閉上眼睛,感覺陽光被樹蔭遮住,臉上一片清涼。
她從小在一個缺少愛的環(huán)境中長大,親人緣分極淡。加上天性敏感,對于別人的惡意又缺乏自保的能力,逐漸就形成了薄情寡欲的性格。但是物極必反,越是這樣,她對于別人的善意越發(fā)珍惜。對于所有在意的人她只追求純粹的情感,摒棄一切包括金錢,地位在內(nèi)的物質(zhì)因素。
在外人看來,她無欲無求。實際上誰又能真的做到無欲無求呢?她不過是對于人性極度失望而又無力改變。
既然趙赫明已經(jīng)做了選擇,她就不想再改變什么。
陳曉坐直身體,對他微笑著說:“好。”
趙赫明眷戀地看了一眼陳曉,掏出一張銀行卡遞到她手中,“這里面有一百萬,你留著應(yīng)急用?!?p> 陳曉笑了一下,將卡塞回他衣袋里。趙赫明沉默了一會兒,站起身來剛想再說什么,卻聽到身后有窸窣的聲響。他和陳曉轉(zhuǎn)過身去,看到白雨正拎著背包,風塵仆仆地站在他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