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有人跳樓自殺了,圍著的人們都說著這樣的話。滿是鮮血的白色碎花裙子,清純的花季少女,一瞬間成了大家熱議的話題。
“這里很危險,請大家離開?!?p> 警察很快趕到,驅(qū)散著群眾,但這句話似乎反而聚集了更多的人,人們拿出手機拍照,發(fā)著朋友圈、微博,露著遺憾、惋惜、甚至是興奮的嘴臉。
鮮紅的血,流淌在冰冷的瀝青路面上,沉寂的哭泣著、哭泣著。那鮮紅的血液是多么的美麗,白色的碎花裙子似乎詮釋著女孩是多么的青春靚麗,米黃色的帆布鞋,白色的短襪,似乎說著她生前也是那么的陽光活潑。
黃色的警戒線攔著生與死的界限,警察維持著秩序。
“這種場景只在電視里見過?!?p> 圍觀的人們議論著。
僅半個小時,那女孩就被陌生的人們清理干凈了。
站在圍觀者中間的任衣?lián)P想知道,此時此刻,那個女孩在想些什么呢?當(dāng)她縱身一躍,迎著風(fēng),化為飛鳥,告別這個世界,那她是否也曾有過猶豫,也曾后悔這樣做,而這個世界對于她來說真的再無留戀的地方,再也沒有不舍的人與事了嗎?看上去她也才不過十八九歲,可為什么就這樣放棄了她之后的三個,四個十八年。穿著這條裙子站在那高樓之上,風(fēng)吹過他的裙擺上的淡黃色碎花,一定很美麗。這之前,她也一定曾梳洗打扮過一番,她的頭發(fā)是那么的柔美,也涂上了那粉紅的指甲油,但如今卻都已經(jīng)被鮮紅的血液浸染了。
“在她的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她愿意放棄這個世界?”白清兒在一旁感嘆著。
在她身上到底發(fā)生過什么,說實話,任衣?lián)P卻并沒有什么興趣,只是聽著白清兒說出這樣的話,不免會讓他想到自己。四歲時,父母就被他人殘忍殺害,因此患上了人格分裂,失去了父母和朋友。在遇見清兒之前,任衣?lián)P一直都只是孤單一人,沒有人會關(guān)心他,他也不曾感受到普通人曾擁有過的快樂,即便如此,還是頑強的活到了現(xiàn)在,即便如此,他還是好奇明天的陽光是否溫暖閃耀,雖然明天見到太陽的可能不是任衣?lián)P。想到這,任衣?lián)P便不愿再呆在這,不愿再看著那枯萎的花朵和周圍人的嘴臉。
“可能,她家里有變故吧?!比我?lián)P敷衍著她,但這似乎也是他唯一能夠想到自殺的理由,暗示著想要離開。
還好,清兒她夠聰明,懂了他的意思,轉(zhuǎn)身也準(zhǔn)備離開。也許是他的心事太重,都表現(xiàn)在了臉上,白清兒挽著胳膊,從熙攘的人群中一步一步的挪了出去。
到了外面,白清兒看他的臉色愈發(fā)難看,終究還是詢問著:“衣?lián)P,你沒事吧?”
“嗯,沒事,”任衣?lián)P說著,便掙開了清兒的手,說:“我想一個人待會?!闭f完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離開白清兒后他去了洗手間,明明才剛?cè)肭?,卻冒出一身的冷汗。洗完臉,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腦子里竟然閃現(xiàn)出很多奇怪的畫面,鮮血!鮮血!鮮紅的血液!腦子里不斷的閃出鮮血的畫面,漸漸的竟感覺無法呼吸,怕要有人格出現(xiàn)被其他人發(fā)現(xiàn),便躲進了衛(wèi)生間的隔間里,剛鎖上門就沒了意識。再醒來時已經(jīng)是下午六點多,但幸運的是,人仍然在隔間里,這便說明在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里,并沒有其他人格出現(xiàn)。
任衣?lián)P起身準(zhǔn)備打開隔間的鎖,門上的五指爪印引起了注意?!坝腥诉€在這里練白骨爪不成”他心想著,看著門上的爪印,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比對。突然,一陣手機鈴打斷了他的手。
索性走了出去,接聽著電話,是孫哥打來的。
孫哥,即孫葉,白清兒的父親退一線前,孫葉還是他的小跟班,是個見到尸體也會吐的新人。轉(zhuǎn)眼間六年后,孫葉接替了白清兒父親白若夫的工作,成了刑警隊支隊大隊長,成了警局里一分不可缺少的戰(zhàn)力,也可以說是白若夫的得意弟子。而孫葉很崇拜白老,自從退一線后,幾乎每個周末都會來看他,請他喝上幾杯,順便請教請教案子上的疑難點,也常會給白清兒和任衣?lián)P帶禮物。上了大學(xué)后,更是每周的請客都會帶上任衣?lián)P和白清兒,聊一些案子中的趣事,也常常會拿恐怖的地方嚇白清兒,而清兒倒也不讓他“失望”,每次都會嚇得掉了筷子,害怕的躲在任衣?lián)P的身后。她雖說也對那些離奇的案件感興趣,但卻很怕這些,就像看恐怖片一樣,又怕又想看。
“喂,孫哥,有什么事情嗎?”
“晚上有空嗎?請白老吃飯,你和清兒一起陪陪呀。”
“嗯,有空。”
“那好,一個小時后,我去學(xué)校接你?!?p> 任衣?lián)P掛了電話,點開了微信,打算通知一聲清兒。微信上有十幾條未讀信息,都是她發(fā)的,沒有什么特別的內(nèi)容,都是些關(guān)心的話語,時間大概是昏迷的時候。任衣?lián)P翻閱著清兒發(fā)來的消息,竟有些感動。
回復(fù)著清兒:
——下午睡了一覺,沒出什么事,請放心。
——那就好,一下午都沒有回我消息,可把我擔(dān)心死了,畢竟上午剛發(fā)生那種事......
——我不會隨便離開的,放心。
——嗯,是我多心了。
——對了,孫哥請白叔叔吃飯,想要捎上我們一起,你今晚有空嗎?
——可以呀。
——那一個小時后,校門口見。
通知完,關(guān)上了手機,仰著頭,微笑著對著天空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漸漸落下的太陽,余暉照的云彩通紅。
“老板!三斤小龍蝦!兩斤螺螄,再一箱啤酒!青島的!還得是冰鎮(zhèn)的!”
晚上七點半,孫哥帶他們來到了一家路邊攤。因為是夏季,這個點天才剛剛黑下來不久,但攤子上已經(jīng)坐了很多人。夏季,也正是小龍蝦盛行的季節(jié),之前因為兼職的原因,也沒能吃上一餐,這次孫哥倒是隨了他們的意了。
“怎么,葉子,又遇上什么難事了嗎?”白老說著點了一支煙,邊抽著邊問著。
白清兒在一旁勸著:“爸,別抽了,對身體不好?!卑桌蠠o奈又把煙給掐了。
“倒沒什么難不難的,就是,”孫哥說到一半,臉色漸漸變得惋惜起來,語氣也變得沉重:“當(dāng)了這些年刑警了,死人也見過上百具,雖不能說對人的死亡完全麻木,但也沒有剛當(dāng)上警察,跟在您老屁股后頭那時的感觸,只是今天,似乎當(dāng)初的感覺又出來了?!?p> “是因為今天上午學(xué)校里那個女生自殺的事情嗎?”任衣?lián)P在一旁問著。
“對,大學(xué)生自殺的案件我也接觸過幾起,只是......”孫葉說到一半停了下來,緊緊的攥著手中的酒杯。
“只是什么?”
“只是,自殺的學(xué)生已經(jīng)懷孕了,一尸兩命,這倒是我第一次見?!闭f完,孫葉搖了搖頭,舉杯一口將酒喝完。
“懷孕了?”這個消息驚到了任衣?lián)P和白清兒。就在今天上午,躺在他們面前的竟是一位準(zhǔn)媽媽!
“懷孕多久了,是不是她自己還不知道已經(jīng)懷孕了?”
“大概只有一兩個月,至于本人是否知道,我們也不好判斷?!?p> 也就是說,自殺的那個女生,在選擇死亡之前,可能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腹中已經(jīng)有另一個生命的來臨,但究竟這是因為什么讓她選擇死亡,甚至剝奪孩子的生命,想去弄清楚,心里有這么一個聲音一直這樣對任衣?lián)P說著。
“我想查這個案子!”任衣?lián)P猛地站了起來,對著孫葉喊著。
平日里乖巧平和的他,突然做出這番舉動倒是讓孫葉驚到了,孫葉抬起頭看著他,卻也只是看著,沒有說話。
“小龍蝦來咯!”路邊攤的老板倒是幫忙打破了這份尷尬的氛圍。
“莫扯皮,香噴噴的小龍蝦巴適的很!”老板操著一股四川口音勸解著我們,還以為我們是在吵架。
“沒事沒事老板,我們鬧著玩呢?!睂O葉拿起一只小龍蝦滋滋的吃著。
任衣?lián)P也慢慢的坐了下來,緩了一會,輕聲的說:“孫哥,我......”
“明早我把資料發(fā)給你?!睂O葉低著頭吃著,卻知道我想要說些什么。
任衣?lián)P笑著,拿起小龍蝦滋滋的吃著:“啊啊,好辣。”
大家見這副樣子也都笑了。
黃昏下,一位母親帶著一個男孩,從學(xué)校往居民區(qū)的方向走著。大概是因為在春季和夏季交替的時間,街道兩旁槐樹的葉子長的很密,像是為了即將到來的炎熱夏季做準(zhǔn)備。
男孩很喜歡走這條路。路不寬,所以鮮有車子從這條路上經(jīng)過。相比這個時候,男孩更喜歡在秋天走這條路,因為在秋天,落葉會鋪滿整條路,像是鋪上了一層地毯。
“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風(fēng)吹冷風(fēng)吹,只要有你陪。”男孩唱著歌蹦蹦跳跳的朝前走著,母親提著男孩的書包,微笑著看著自己的孩子,在后面跟著。
“媽媽!”突然,男孩停了下來,轉(zhuǎn)過身跑向自己的母親,“媽媽,我能有自己的房間嗎?”
母親牽著孩子的手,疑惑的看著男孩,“怎么突然這樣問?”
“今天,今天在幼兒園里,小朋友們都在討論自己的房間,可是我還和爸爸媽媽住一個房間呢?!蹦泻⒔忉屩?p> “我們家童童已經(jīng)四歲了,是個大孩子了,那媽媽明天就幫你收拾一下新房間,今晚就陪爸爸媽媽睡最后一晚可以嗎?”
“嗯!”男孩開心的答應(yīng)著,松開了母親的手,又蹦蹦跳跳的向前走著,嘴里仍舊唱著今天在幼兒園里新學(xué)的歌謠:“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