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九星呆滯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心臟的某處揪著疼,她捂著心口,一手支在地上。
這竟比青劍的刺痛更甚,錘擊著她的胸口,使其連直立的力氣都沒有。
她大口喘著,但好像彌補不了心中不斷流失的空洞,嗓子眼像是被死死堵著喘不過氣。霎時間天地倒轉,混混沌沌中她倒地不起。
尹煥煙打好水端到她床邊,見聶九星小臉皺成一團,嘴里還說著什么。
眼睫劇烈的顫著,眉頭緊鎖,額上滲出點汗來。
她連忙擰毛巾給她擦汗,“怎么了這是?”她不安的看著聶九星。
正當她躊躇著要不要去找大夫時,聶九星突然睜眼,嚇得尹煥煙把毛巾扔在地上。
聶九星淚盈于睫,眼中充斥著痛惜,不解。
她啞聲哭著,盯著頭頂不說話,眼淚浸濕了枕巾和額發(fā),胸脯起伏著,唇角微微顫抖。
尹煥煙也不知聶九星是怎么了,她輕輕拍著聶九星的肩頭柔聲問道:“小星?你怎么樣?身上有沒有很疼?。俊?p> 聶九星聞聲轉動著僵硬的脖子看向她:“疼,好疼?!彼男目谙癖换钌洪_般,身上的劍傷都被拋之腦后。
尹煥煙滿眼心疼的握住她的手:“不哭不哭,忍一忍,很快就好了嗷。”
聶九星哭著哭著便又昏睡過去了。
錦繡閣這邊回蕩著珠璣尖厲的哭喊,她將大夫和前來看望的人一并趕了出去,頭發(fā)散著,衣著凌亂,形同瘋婦。
竇荷生在一旁安撫著,卻也無濟于事。
珠璣哭的氣力竭盡,這才漸漸停下來,她緊緊抱著殘缺的青劍,嘴里喃喃著:“這是我娘留給我的……我娘……”她抽泣著倒在竇荷生懷里,瘦削的肩背一抖一抖。
良久,她睜開雙眸,眼中的廝殺恨意仿佛能將青劍看穿,她緊握著劍刃,鮮血順著劍刃緩緩流下來,“聶九星,我定要讓她拿命相抵!”
兩個月后,聶九星漸漸恢復好了,但是每個月都會夢魘一次,夢魘看到的場景逐漸切換到鏡城的往昔。
朦朧中,她依稀記起來些在鏡城生活的碎片,仿佛很快樂,無憂無慮。
……
經比試大會一戰(zhàn),眾弟子不敢再輕視排擠她,待她客氣謙和了許多。
在去往習院的路上,有些弟子還會向聶九星問好。
尹煥煙挽著她美滋滋的笑:“好威風,可不像珠璣師姐,在荊門地位大不如前了?!?p> 聶九星眉頭一皺:“為什么?”雖然那日比試算不上愉快,但珠璣也是正大光明的贏了。
“什么為什么?她怎么著也算荊門的大師姐,對師妹咄咄相逼,出手狠辣不留余地,怎么在荊門服眾?”尹煥煙想起那日觸目驚心的場面就一哆嗦,她從未想到珠璣一張?zhí)耢o嫻雅的外表下竟是如此……
聶九星嘆了口氣,那日的珠璣確實與她初見時大相徑庭。
“不管啦~”
“今天沈文同我說三長老要下山去村莊探望村民?!边@段時間他們經常碰面,交往甚密,少男少女的小心思昭然若揭。
聶九星嗤笑一聲,捏著尹煥煙緋紅的面頰說:“誒呦呦,沈師兄打算今晚表白了?”
“你討不討厭!”尹煥煙打掉她的手,嬌笑道。
她從袖口里掏出一個荷包來,比上次聶九星那個更加精美,同樣繡著一只憨態(tài)可掬的小貓。
“你說,沈文師兄他會喜歡嗎?”尹煥煙期待的眨巴著眼睛問。
聶九星看到那只小貓,撲哧一笑:“你就只會繡小貓???”
“不可愛嗎!上次送給你的小貓香囊你還給弄丟了!”尹煥煙不滿的嘟囔著。
“誒呀,對不住嘛~等有機會,我賠你一個就是?!甭櫨判怯懞玫膿u晃著她的手臂。
二人打鬧著走遠,少女們銀鈴般的笑聲鋪在路上,迎著西下的日落,朝習院走去.....
夜幕降臨,湖邊二人的身影透過月光投在水面,衣袖交織,纏繞著。
微風陣陣,湖面波光粼粼,泛著銀光。
沈文貼心的拿出件衣衫給她披上:“晚上涼,怎么也不知道加衣服?”
說著還用大手把尹煥煙冰涼的小手包裹住,他的手掌粗糲溫暖,磨砂著她的手背。尹煥煙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一跳,她連忙抽出手,心跳如雷,小臉赤紅。
結結巴巴道:“你……你干嘛?!?p> 沈文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訕笑著撓撓頭:“我看你凍的一直抖……就……”
“還是賞月吧?!彼执俚卮甏晔终f。
今夜是月圓之夜,空中無云,月亮皎潔圓潤,胖嘟嘟的掛在天上。
二人并排坐著,抬頭賞月。
尹煥煙垂著眸子,她不停的絞著袖口,睫毛顫著,透露出她的緊張不安。
“其實今天我也有東西要送你?!币鼰熒钗丝跉?,揣著香囊,雙手遞給沈文。
她壓根不敢看沈文的反應,沈文是樂的開花,他珍惜的捧著香囊,將它掛在身上最顯眼的地方。
“我定會好好保存!哪怕我丟了這香囊也在!”他笨拙鄭重的樣子逗笑了尹煥煙,也讓她終于松了口氣。
“說什么傻話?!?p> 二人正是情濃,后方突然有人嚎叫著。
他們回頭定睛一看,只見是沈文的師父,三長老水英跌跌撞撞的跑過來。
她的脖頸處有一道深可見骨的抓痕,頸部一直向下淌著血,染紅了大片衣衫,失血過多導致她臉色慘白,曬在月光下更加瘆人。
她踉蹌著跑著,腳步虛浮,沒兩步便軟綿綿倒在地上。
“師父!”沈文當即跑到水英身邊去,跪在她身旁查看。
水英儼然沒了氣息,脖頸處有四個深黑色的血洞看的人不寒而栗,血洞還在源源不斷地流著血。水英瞪著雙眸,死不瞑目。
“師父!師父!”沈文驚慌失措的喊著,他搖晃著水英的身體,聲音顫抖著:“您……您別丟下我??!”他無助的嚎叫,可面對水英逐漸流失體溫的身體,他是抓也抓不住。
尹煥煙緊隨其后,看到這駭人的一幕,她不由得捂住了嘴巴,小臉嚇得煞白。
“怎……怎么會這樣?!”
“快去叫人!找掌門救師父!”沈文沒了往日的體貼溫和,雙眼赤紅,朝尹煥煙嘶吼著。
尹煥煙被吼的懵了一下,便急忙跑去掌門居住的大殿。
她飛奔到大殿前,快速的拍打著大門,大喊著:“掌門!三長老她出事了!您快出來!”
廬川正在看書,聽到門口有人喊著救命,一打開門便看到尹煥煙焦急萬分的面孔。
“三長老出了何事???著急忙慌的?!?p> 她大口地喘著氣,盡力平復氣息道:“三長老受了重傷,就快不行了!”
廬川聽完表情凝重,施了一道詔令,霎時間符貼四散,飛到各院。
他隨尹煥煙趕到湖邊,見水英倒在沈文的懷里,四肢僵直,瞳仁渙散,眼周和臉頰的肌肉深深凹陷下去,扯著周圍的皮皺在一起。
沈文見到廬川仿佛看到了救星,他朝廬川磕頭:“求掌門救救師父!”他哀求著,額頭被磕的滲出了血。
廬川示意尹煥煙將他扶起來,他盤腿坐在水英身邊,朝她注入元氣和內力。
奈何還是晚了,水英早已魂魄離體,只剩一具軀殼。
廬川見已是無力回天,他痛惜的幫水英合上雙目,閉了閉眼:“老夫無能??!”
這時四面八方開始有各院的人陸續(xù)趕到,眾人舉著火把,圍著掌門他們。
為首的弟子見水英了無生息的躺在地上,急忙問:“掌門,三長老這是……”
一旁的沈文見師父的死已成定數,他連滾帶爬地到她身邊,嚎啕大哭,緊緊抓著她的手。尹煥煙呆站在原地,她也難過得緊,但是也不能為沈文做什么。
廬川命眾人將水英抬到水院的殿中,他召來各個長老在大殿商議著。
沈文則被帶回男舍休息。
其他人早早趕來,看過水英的尸體后不免流露出悲痛的神情。
五長老朔垚和水英自小一起修煉,和其感情最深,他痛心疾首的捶著桌子:“畜生!膽敢對荊門的人下手!”
仵作說水英脖頸的血洞是妖獸的利爪生生掏出來的。
潤木也是少有的肅穆,看著水英猙獰的面容一言不發(fā)。
金瑯姍姍來遲,他看到水英后先是閉了閉眼,醞釀出了些情緒,用袖子擦了擦眼淚說:“三長老為人寬厚,怎么會落得如此結局?”
盧川嘆了口氣:“沈文同我說,他看到三長老是從湖邊的小路跑過來的,不知,那小路通向何處?”
潤木想了想說:“是山下的村莊,三師妹總是抽出空來去探訪山下的村民,想必是今日在路上遇襲?!?p> 朔垚憤憤不平的說:“師妹修為不淺,定是上千年的妖物才會傷他至此?!彼缴詈扪悾腴T便立誓要除盡天下的妖物。
金瑯聞言咳了咳:“這么厲害的妖,怎么也沒聽村子里的人說過,應該是今日才到我荊門的地界吧?!?p> 盧川搖頭嘆氣道:“結界沒有妖氣,應是早早就潛伏在這附近了?!?p> 成焱打來便一直靜默,他聞言擰了擰眉毛:“照三長老的傷口來看,應該是狼妖。今夜又是月圓,陰氣重,狼妖功力大漲,三長老才會不敵至死?!?p> 金瑯聽到后暗暗握緊拳頭,眼神閃爍著:“狼妖……來勢洶洶啊?!?p> “嗯,四長老說的有理,我這便派弟子下山查看,免得那畜生傷到村民?!彼穲愡B連點頭道。
“欸,四長老莫急,那妖來勢洶洶,連師妹都不敵,那些嫩娃娃能安全嗎。”潤木擺擺手道。
“五長老說得對,但是我門弟子以維護蒼生為己任,這個關頭哪里有后退的道理?”
門外傳來一道聲音,響亮果決,打斷了潤木的話。
只見珠璣身著青衣,高視闊步地走進來,和以往的娉婷裊娜不同,這幾步走的傲慢威風。
她穿過眾長老走到盧川面前行了禮,接著說:“弟子作為荊門的大師姐,自然不能推脫,便自發(fā)組織了內門弟子前去值守村莊,定會保證村民安全。
潤木不滿的瞇著眼,珠璣方才目無尊長的舉動令他十分不適,像是沖著他來的。
廬川贊許的目光落在珠璣身上:“不錯。”
珠璣輕笑著轉過身,朝潤木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