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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國女子花鑒

第33章 孤是為何

麟國女子花鑒 次舟丐筆婆子 2546 2019-02-03 00:29:49

  自河詩在束夕宮外打傷了崔筠長公主,便被崔刈瀾當(dāng)下判處死刑,崔青小公主嚇得躲在房間里一個月不出門,自己平日里雖然沒規(guī)矩,可見著崔筠長公主滿臉是血地躺在自己面前時,當(dāng)真受的驚嚇不小。女皇崔刈瀾還將崔青小公主好一頓訓(xùn)斥,一氣之下也不讓小公主去國學(xué)堂了,那是打自己出生以來,第一次看見阿皇發(fā)那么大的火氣。

  “小公主,您又做噩夢了?”冰依坐在小公主的床榻邊,替她擦去滿臉的汗珠兒。

  小公主日日夜里睡不好,均是夢見皇姐滿身是血地來索要自己的性命,此時驚魂未定,便拉住冰依的手問:“姐姐,你是跟過我姐姐,不,我皇姊的,她要是醒過來,會恨我嗎?”

  冰依是頭一次聽到小公主叫自己姐姐,又見著小公主可憐模樣,便說:“不會的,長公主是不會怪自己親妹妹的,你還未出世時,長公主日日盼著你出生,還因自己有個妹妹而驕傲。”

  “那皇姊她,怎么會知道我一定是女孩,你誆我。”崔青的眼淚唰唰往下落。

  “長公主就是信,信你一定是妹妹?!北阑氐?。

  在崔青小公主的記憶中,她是在靈山第一次真正見到過皇姊的,小時的她只知道自己的姐姐是個叛國的公主,還處處與崔算那個小窩囊廢通信往來,從未對自己關(guān)心一絲一毫,枉費(fèi)阿皇在專門休憩舒心的微雨宮畫過她的畫像,又將畫像掛在墻上,總是時不時思念她。崔青看得出來阿皇是器重、喜愛、心疼姐姐的,可是她卻犯了大錯讓阿皇傷心,一個會讓阿皇流淚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故而,崔青小公主才會處處想辦法刁難她,以致積怨太深,往往不知分寸,越來越尖酸跋扈。

  崔青小公主有種微妙的感覺,認(rèn)為要是皇姊醒不過來了,那么阿皇一定會再找自己問罪,她的兩只手緊緊拽著被褥,試探著問冰依:“那,橘頌宮那邊,是什么情況?”

  “小公主別擔(dān)心,冷雨已經(jīng)起身回靈山了,想來是崔筠長公主沒事了,有那么多人守著,不會有事的。”冰依沒想到小公主眼里還是有崔筠長公主的,她還以為崔青小公主只是個刁蠻任性、不知輕重的小姑娘,除了移王和女皇再也見不得任何人。

  這些天的冰依和洋洋一邊替河詩收尸安葬草草辦理喪事,一邊不放心崔筠長公主,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換崗到橘頌宮打聽消息,崔筠長公主已經(jīng)清醒過來了,只是聽說一言不發(fā),就像個呆子,別說回到小時候她的那副活潑、調(diào)皮,就是連剛從靈山回來時的沉穩(wěn)都化為了萎靡。

  橘頌宮的婢女一下子添了幾十口人,個個都是宮中做事干練、心性老實(shí)的,趙嬤嬤依舊陪在崔筠長公主身邊,寸步不離,并及時向女皇傳報消息。在崔筠長公主昏睡時,女皇崔刈瀾還時常來長公主床榻邊坐著,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國事繁忙的時候還會將奏卷帶到橘頌宮批閱,如今崔筠長公主醒了,反而遠(yuǎn)遠(yuǎn)躲著,不輕易踏進(jìn)橘頌宮了。

  “我想見阿皇,您給傳個話吧?!贝摅揲L公主最喜歡一個人靠在床邊,靜靜坐著,一邊沉思一邊落淚,要是困了,就不知不覺睡了,要是醒了也不招呼婢女們進(jìn)來,就是餓了渴了也只等人喂進(jìn)嘴里,吃沒吃飽,撐著沒,自己也從不多說一句。

  趙嬤嬤眼中還噙著淚水,連聲道:“好嘞!好嘞!好嘞!”

  趙嬤嬤踉踉蹌蹌親自去找女皇,請她到橘頌宮來。女皇問過太醫(yī),太醫(yī)說崔筠長公主可能是受到刺激,加上腦部受傷,偶爾神志不清也是正常的,只要慢慢調(diào)養(yǎng),也有恢復(fù)如初的可能。女皇根本不信,要是真如太醫(yī)所說,那么崔筠長公主的貼身侍衛(wèi)冷雨就不會那么安安心心的回到靈山,要么太醫(yī)是庸醫(yī),要么就是崔筠長公主裝傻,不肯見到自己。可是不管是前者還是后者,女皇都不敢冒一丁點(diǎn)風(fēng)險,只要筠兒能康健,不見就不見吧。

  “陛下,長公主開口說話了,第一句便是要見您?!壁w嬤嬤看著女皇憔悴的模樣,心疼得不得了。

  女皇激動得在微雨宮內(nèi)來回踱步,兩只手相互握著,調(diào)整自己的最佳狀態(tài)。

  “嬤嬤,您看看,”女皇披了一件深墨藍(lán)的衣裳,問趙嬤嬤,“孤看著可精神?”

  “精神!半月來頭一次這樣精神!”

  趙嬤嬤是看著女皇崔刈瀾長大的,她對崔刈瀾的感情已經(jīng)超過了簡單的主仆,在趙嬤嬤眼中,女皇就是自己的天,是麟國的天,她的所作所為都是出于大義,趙嬤嬤心疼女皇對她自己的折磨,她知道,除了崔筠長公主的親生父親之外,最能理解女皇的良苦用心的,只有自己了。

  “走吧!”

  崔筠長公主滿腦子充斥著小時候和阿皇的那段對話。那個時候,阿皇說要帶自己去一個重要的地方,在破爛的小房子里面,什么也沒有,只有堆壘在墻邊布滿灰塵的木板。小屋子的中間是一層又一層的木板層,下方是空心的,踩上去的時候會有空靈的回響,趴在地上往縫隙里看時,什么也沒有,黑漆漆的望不見底,一陣又一陣的惡臭撲鼻而至。

  “阿皇,筠兒感覺地上的木板在動,地下有人嗎?”

  “像這樣,踩一腳,就好了?!?p>  “阿皇,筠兒不喜歡這里,這里太臭了。阿皇你看那邊,為何還釘了那么多鐵釘,木頭……木頭不會痛嗎?”

  “沒有誰的高高在上不是疤痕累累,”阿皇深吸一口氣,“不是腐臭侵脾的?!?p>  ……

  崔筠長公主至今也想不通,到底是讓阿皇自己疤痕累累還是讓別人傷痕累累。難道一句“高高在上”就可以隨意踐踏別人生死權(quán)利了嗎?

  門吱吱呀呀地開了,女皇不知所措地走進(jìn)來,恍惚間讓崔筠長公主從阿皇的身上看不出一絲女皇的冷酷無情。

  “小環(huán)呢?”崔筠長公主剛一抬頭便落了淚。

  女皇早就猜到這樣的場景,心疼和失望交織在一起,自己的女兒那樣聰明,怎么就不能理解自己的情不得已,連自己這位老母親,喚都不喚一聲。

  “孤不知,”女皇假裝鎮(zhèn)定自若,“以你的聰慧,應(yīng)該去小時候關(guān)押鼠子的小破屋去看過了,那兒是皇宮內(nèi)最破舊荒涼的地方,孤見你小時候不喜歡,就派人將那兒填了,種了一片茶花樹,你覺得滿意嗎?”

  崔筠長公主終于忍不住將內(nèi)心的話說出來:“女兒知道您是麟國的王,您兢兢業(yè)業(yè)為了北國,上過戰(zhàn)場,見過太多傷亡,所以打小女兒就費(fèi)盡心力幫您到靜州保住了爭郡,也愿意擔(dān)著叛國的罪名,如今能回來,也是要為您分憂解難,可您呢?殘害無辜,連個女婢都放不過!別人不知道,難道女兒我也不知道嗎?每年四月四,宮中總有幾個南國人身份的女婢離奇消失,您不但不查,還有意隱瞞此事。從小房子回宮后我總會做噩夢,想了許久才將這兩件事聯(lián)系起來,原來鼠子根本不是您說的什么在外收留進(jìn)宮的苦命人!您明明一手害人,卻滿口天下,您就不會做噩夢嗎?”

  “說完了?”

  “哦,”崔筠長公主冷哼一聲,抹掉眼角的淚水,“也對,你殺過那么多人,要是會做噩夢早就停手了?!?p>  女皇崔刈瀾一口氣堵在胸口,臉頰兩邊的肉微微抽搐,眼神里的溫柔漸漸減退,心想:孤做這么多,到底是為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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