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生氣應(yīng)該不止因為那個姑娘偷了咱們東西吧,”崔筠長公主今日又要適當賣賣智商了,“是不是還怪我走小路,非要讓你救人,然后還在此留宿,最終耽誤你和鄭翰大隊伍集合???”
肖步生氣一是因為那個野婦,二是因為趙希,他本來以為自己沒有這些小心思,現(xiàn)在一想,倒覺得自己真的也因為崔筠說的生氣,且絕口否認:“沒有?!?p> “你那是不敢,”崔筠長公主戳了一下肖步的胳膊肘,說,“你是臣子,我是主子?!?p> “嗯,”肖步莫名其妙覺得心中雨過天晴,深沉的兩旁露出幾絲灑脫,“對,就是這樣。”
移王說是要去找野果子,結(jié)果帶回來一捆草,像個老寶寶,笑瞇瞇在崔筠長公主面前邀功:“這個可以吃的?!?p> “不可以!”肖步和崔筠同時搖搖頭,堅決道。
移王根本不認識什么可吃的植物,是因為昨晚嘮叨長公主心存歉意,就硬著頭皮入山覓食,途中見著一只野兔子對這個草愛不釋口,于是便采回來。
“您也不用灰心,”崔筠長公主抬頭望望天際,說,“再過一個時辰,就有吃的了。”
崔筠長公主思索過一個尷尬的、和謀略無關(guān)的問題,那就是不知叫移王什么好,移王按理說是自己的繼父,應(yīng)該叫聲阿爹的,可畢竟又不是親生;那要是叫移王又太不尊重長輩。還有肖步,若直接叫他名字呢,又顯得倆人特親昵,要是叫肖大哥呢,他又的的確確上了三十大齡了,若往上叫聲叔叔的話……正好!
移王也知氛圍尷尬,便主動說:“長公主,您若不嫌棄臣位卑,可直接叫我伯伯?!?p> “‘伯伯’好。伯伯好!”崔筠長公主心口一致認為這樣叫也挺好的。
崔筠轉(zhuǎn)身向肖步又深鞠一躬,道:“叔叔好!”
肖步眉頭一皺,發(fā)現(xiàn)事情并不簡單:“末將,長得不顯老吧?”
“不老啊。”借著清晨的第一抹陽光,肖步的睫毛像蝴蝶一樣,鼻子挺直如山,眉宇之間是一股傲氣,他的眼睛最漂亮,是波瀾不驚的湖。
肖步又說:“末將二十又三,正是少年?!?p> 崔筠長公主笑了笑,心想這人撒謊的時候竟然是一副一本正經(jīng)、正義凜然的樣子:“肖大哥,移伯伯,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這就撤吧,還有,以后直呼我為‘崔筠’即可,長公主這頂高帽子,出了白燁城,就摘掉吧?!?p> 崔筠長公主帶著二人左彎右繞,果然不久后便于一山闕口處望見不遠的驛站。
“筠兒對此路為何如此熟悉?”移王好奇長公主小時候養(yǎng)在皇宮,怎么會對白燁城外的荒山野嶺如此熟悉。
“小時候想盡辦法溜出來玩,一不小心跑遠了。”崔筠長公主回答得輕描淡寫。
“是啊,”肖步在一旁補充,“還跑去靜州做了一件偉業(yè)。”
崔筠長公主不想再聽肖步說話了,要不是看在他是皇子的份上,可能一腳把他踹下小山坡。靜州就像一把刀,插在六歲的自己身上,日積月累的,還會覺得疼。
移王知道崔筠長公主是因為靜州一事被禁靈山的,于是拉過肖步,眼神里含有威脅,說:“你不過是一個小使者,說話做事該有分寸?!?p> 肖步從熙樂姑姑那里了解過移王這個人,首要則是功夫了得,他在此之前雖看不出現(xiàn)在的移王有什么過人之處,可是剛剛那段眼神,卻是足以使人驚魂,只是自己也不是泛泛之徒,在心理對弈上,倆人旗鼓相當。
移王看著是個步履踉蹌的老老頭,可是一呼一吸均有節(jié)奏,肖步親眼看著移王步子踏空將要落在地上,可是一眨眼間又完好無損的站起來,仿佛方才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高手,深藏不露。
三人前前后后走到官驛,見前庭院內(nèi)一片狼藉,崔筠便猜到是小環(huán)和鄭翰先到一步了,按理說不該早到,必是有其他緣故。
“我家丫頭呢?”崔筠捉住一個南兵便問。
男兵指了指二樓西邊的房間,崔筠正要上去,小環(huán)就不急不緩的走下木樓。
崔筠打量小環(huán)周身后與其相視一笑,這才讓崔筠心中安適起來。正在尋找鄭翰的肖步也正好鎖定了目標,便追問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每個人看起來都是怏怏不樂的,兵甲衣衫亂放,乍看起來一片狼藉。
“發(fā)生了什么事?”肖步將鄭翰拉至一邊,細細詢問。
“屬下和將軍剛分開不久,便在官道上遇到一群賊婆,見人便打,還搶走了我們身上所有的銀兩,那輛流蘇馬車也壞了,如今剩個殘骸,躺在后院里?!编嵑驳念^上頂著一塊大傷疤,是救小環(huán)時替她擋了一棍子留下的。
“然后呢?”
鄭翰委委屈屈:“然后她們搶走所有值錢的東西,就走了,虧得屬下眼疾手快捉住一個人?!?p> “什么人吶?”肖步已經(jīng)咬牙切齒了,覺得鄭翰蠢笨到了極點。
“屬下不知。”鄭翰低下的頭似鉛重。
肖步看了一眼崔筠,徐徐道來:“那我告訴你啊,來的是白燁城皇宮里的人。”
“那……她們……”鄭翰開始想不通,隨后激動起來,“還是將軍聰明,分成兩路人,正好破壞了麟國女皇的卑劣計劃,竟然還想毀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怎么可能呢?”
肖步搖搖頭道:“錯!這只是一個警告,女皇既未傷人也沒有帶走人,反而留下一個人來告訴你線索,最后再逃出去,讓你只剩潰敗之感?!?p> “將軍是怎么知道我捉住的那個女人逃出去了?”
“了解你的一無是處啊?!毙げ剿坪踔干AR槐,兩只眼睛直勾勾看著崔筠。
崔筠忽然拋出一個疑問:“那你說,阿皇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
“答案不就在鄭翰將軍的手中嗎?”肖步此刻的笑確實有些無奈,畢竟自己的手下被人幾番玩弄還不自知。
鄭翰趕緊將手中的地圖呈上,解釋說:“這就是那女子留下的線索,她說只要順著地圖上的紅線走下去,便能安全走到青城,那姑娘特意說那是小商線,不宜大隊出行。走之前還催著我們趕緊來驛站,片刻不能逗留。”
“那就謝謝女皇為我們指了一條明路了?!毙げ皆捯魟偮?,肚子便咕咕叫起來,吃飯的時辰該到了。
“我們離肖將軍那么遠,他又那么大聲,是故意說給我們聽的嗎?你那么聰明,他也那么聰明,你們倆到底誰更聰明?”小環(huán)歪著頭一副蔫蔫的模樣。
移王早就偷偷跑到后廚,給崔筠長公主備飯去了,此刻正好弄了一桌子的盛宴。
“丫頭,你為什么不開心?”崔筠問小環(huán)。
小環(huán)對著滿桌子豬牛羊卻唉聲嘆氣,說:“我好像跟那個姓鄭的一樣笨,剛剛肖將軍說的話我一句也沒明白?!?p> “不懂嗎?”崔筠長公主突然嚴肅,氣得將牛排從口中吐出來,她不喜歡看小環(huán)妄自菲薄的樣子,更不允許她把自己和傻大個子鄭翰作比較,她已經(jīng)想好了,小環(huán)往后只能自己護著、教導(dǎo)著,以備著來日和自己的弟弟創(chuàng)造天造地設(shè)的佳話,“我來教你,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p> 練過縮骨功的人不能常見太陽,否則記憶力會越來越差、腦力也會越來越差,久而久之,便不再清醒。所以崔筠才會萬分火急找冷雨制藥。她不知該慶幸小環(huán)靠著超人的毅力堅持至今,還是該遺憾惋惜這丫頭已經(jīng)有笨拙的苗頭了。
小環(huán)在靜園時,偏偏她特別喜歡曬太陽,因為太陽光刺入身體時會有一種讓心情愉悅的快感?;氐介夙瀸m后,她第一次像只老鼠鉆進床榻地下,等逢十五月圓時,獨自煎熬成囚,日夜不休,身體變?nèi)?。只是她還未發(fā)現(xiàn)自己也會常常忘記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