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邕發(fā)現(xiàn),因為鴛鴦那條狗,崔筠已經(jīng)變了。變得不練劍了,變得愛自言自語了,變得無事不出妃寢殿了。
今日,趙邕又去找賣熱糕的那個小販了。原來的小販是被趙邕買回了稼穡王府的,但他自生過一場大病后,就辭去府務,不干了。
現(xiàn)正在吆喝賣熱糕的,是小販的兒子——小小販。
小小販從未見過稼穡王,卻見他一身綢緞,想是富貴之家的少爺。
“你這個糕,好不好吃?”
“咋,不信俺家手藝?”小小販和原來的小販簡直是從一個模子里面刻出來的。
小小販的妻子在一旁細膩觀察,看見了趙邕腰間的一塊墜子,面色忽然僵了一下,將嘴巴附在小小販耳邊,道:“這位是王爺。”
當今麒國只有一位王爺。
“為何棄了重做?”
因看見小小販把剛出鍋的熱糕扔到了廢桶中,趙邕故有此一問。
稼穡王一向看得起咱家祖?zhèn)魇炙?,自當要精益求精。方才那塊熱糕切的形狀略有瑕疵,不能賣給王爺。
“不完美?!?p> 趙邕點頭表示肯定,也不再多問,只是靜靜侯在邊上等著熱糕出鍋。
這次出府買熱糕,趙邕特地帶了一個裝熱糕的木盒子,這木盒子可不一般,它有保溫的特效。
讓盒子保溫的這個法子是筠兒告訴自己的。筠兒說,在麟國,尤其是到了冬天,出鍋的事物特別容易變涼,干柴又要省著過冬用,所以有些農(nóng)家就想出了讓食物保溫的法子。
第一種法子就是將木炭塞進鐵爐中,鐵爐外面再造一個密封的木盒子,只要把需要保溫的食物放進木盒子即可。但若是這樣,食物中的水分就會從食物中抽離出來,變得口感不好。窮人用不起,富人用不慣。
第二種法子也需要一個密封的空間,只需要在里面縫上一層又一層的絲瓜網(wǎng)即可。絲瓜網(wǎng)既可保溫,又可以吸除食物散發(fā)的少許水分而不讓水分回流。
趙邕親自提著木盒子上街,身后只跟著可有可無的趙管家。
“王爺,要不我?guī)湍喟桑俊?p> 趙邕側(cè)過臉,流露出不滿意。
“屬下閉嘴?!壁w管家自討了個沒趣兒。
兩塊方方正正黑糖色的蓬松熱糕新鮮出爐了。趙邕小心翼翼把它們放進了木盒子中,付過賬后又回到小小販的攤位上:“那個?!?p> “這個吃不得!”小小販指著剛剛?cè)舆M廢桶里已經(jīng)變冷的糕點,瘋狂甩動腦袋。
趙邕一意孤行,將手探入廢桶中,咂摸嘴巴嘗了一口:“還不錯?!?p> 冷糕都那么好吃,那熱糕也差不到那兒去。
小小販惶惶不安,直到目送稼穡王遠去,才對妻曰:“咋,這個王爺不講究?”
“據(jù)公公說……王爺曾經(jīng)是個傻子……”
“咋,我看著也是?!?p> “……”
趙邕帶著熱糕來找崔筠,見她吃得有滋有味兒,心中甚是開心:“好吃嗎?”
“嗯好吃,和之前吃的是一樣的口味,”崔筠見趙邕攜來的木盒子里還有一塊熱糕,便沖著他笑了笑,見他亦有些開心,這才大膽叫喚起鴛鴦,“鴛鴦,鴛鴦你在哪里?快來姐姐這兒,給你好吃的!”
那一塊……本來是趙邕留給自己的。
“對了,你吃過了嗎?”崔筠雖然懷中抱著狗,到底也沒忘關(guān)心一下稼穡王,還是把熱糕先遞給了他。
趙管家實誠:“王爺吃過了。”
確實是吃過了,吃過了一團冷的。
聽了趙管家的話,崔筠喜笑顏開,把熱糕喂給了鴛鴦:“乖,慢點吃?!?p> 趙邕這下不僅是給趙管家一個側(cè)臉威懾一下他了,而是明確咬出幾個字來:“蠢東西?!?p> 立馬讀懂了稼穡王的怒氣和唇語,趙管家轉(zhuǎn)身就溜走了。
“鴛鴦很可愛?!壁w邕強笑著夸贊眼前的這條小畜生。
似乎上次洗澡的事情讓鴛鴦記了仇,它很不情愿讓趙邕碰著自己,于是在崔筠的腿上跳來跳去,汪汪叫著。
崔筠一直以為鴛鴦只在喜歡的東西面前叫喚,看眼下情勢,鴛鴦不喜歡趙邕,那么也就意味著鴛鴦也不喜歡自己畫的麟國靈山。
“小狗啊小狗,你……”崔筠搖搖頭。
鴛鴦趁機叼走了崔筠手中的熱糕,前腿彎曲,后退蓄勢,往下猛地一跳,又跑不見了。
“這是你長大的地方嗎?”
趙邕指的是畫中的地方。
“對,靈山?!?p> 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麟國長公主因為喪權(quán)辱國的靜州之盟而被禁在靈山八年。
趙邕在畫與畫間穿梭,欣賞畫中的每一點細節(jié),嘗試把它們刻在腦子里。
“你偷笑什么?”崔筠捕捉到趙邕的細微表情。
“你跟誰住在靈山上?”
“一個從小跟我長大的姐姐。”
從崔筠口中說出來的姐姐妹妹,準定是自己身邊親近的侍從。
“是個好地方?!壁w邕由衷贊嘆。
突然聽他這樣一說,崔筠原本想要忘記的痛苦又從心底鉆出來。靈山是個好地方,藥材珍貴,藏書豐富……有時候做夢她都會夢到自己已經(jīng)回去了。要回了,那趙邕怎么辦?
他是自己的夫君,是麒國的王爺,他是愿意跟自己回去,還是留下來幫助趙歆?趙歆突然回到嵐寧城,一定不會是偶然。
除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李家風波,嵐寧城近來太過安靜。安靜得能感受到每一雙正虎視眈眈的眼睛。
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啊,維持不了多久了。
從崔筠的無端沉默中,趙邕看出了異常,他完全沒辦法揣測筠兒的心思。
為了給她留些空間,趙邕知趣地找了一個借口離開了。
“汪汪?!?p> 剛出院子,就碰上一團雪白的小東西,正道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域無門你闖進來。
狗子,對不起了。
趙邕給鴛鴦套了一副鐵打的狗鏈子,壓得它幾乎喘不過氣來。
化名賀歆的門客哭得肝腸寸斷,護在狗崽身旁:“王爺,何以踐踏生命?”
“犬者,禽獸也?!?p> 當著眾門客的面,賀歆就著該不該給狗栓鏈子而和稼穡王爭得面紅耳赤,最終脫衣取冠、拂袖而去。
“賀公子,”趙邕叫住他,“把狗帶走!”
“哼!”賀歆連狗帶鐵鏈,一并抱走了。
雖然是一場做給別人看的戲,好在也把鴛鴦這個礙眼的也送走了。
自此,鴛鴦跟著歆爹爹過了,且換了一個威武霸氣的名字,叫“鸑鷟”。
次舟丐筆婆子
記住這條狗,鸑鷟(yue、zh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