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嘉接過書信,卻并沒有第一時間打開觀看,反而將目光放在了年輕人身上,細細打量著。
蘇默是趙嘉發(fā)掘出來的后起之秀,對于這位沉穩(wěn)、干練的可造之材,自然也是非常了解與喜歡。
別看蘇默不怎么說話,內(nèi)心深處卻也有著強烈的傲氣,只是尋常人感受不到蘇默的傲罷了。
卻沒想到,蘇默居然會如此推崇眼前年輕人。
那么就只剩下一個解釋:眼前這位氣度非凡的年輕人,的確有著過人才能,就連蘇默都感到折服。
將書信收入懷中,趙嘉轉(zhuǎn)身走到年輕人身旁。
“王翦見過公子!”
而此時,王翦終于有所動作,起身鄭重朝著趙嘉行了一禮。
“王翦?”
驟然聽到這個名字,趙嘉臉色頓時有些變了,內(nèi)心深處更是翻起了滔天巨浪。
王翦,何許人也?
恐怕稍微有些熟悉歷史之人,都知道王翦乃戰(zhàn)國四大名將之一,乃秦始皇嬴政麾下頭號大將,為秦始皇橫掃天下立下了赫赫戰(zhàn)功。
不談其他,歷史上李牧正是被王翦用反間計所殺,而后也正是王翦統(tǒng)兵滅掉了趙國。
歷史上有關(guān)王翦的最早記載,乃是在秦始皇十一年,也就是距離如今十一年以后。
王翦初次領(lǐng)兵,僅僅接管兵權(quán)十八天,便令軍中不滿百石的校尉回家,并從原軍隊十人中選出兩人留在軍中。
也就是說,如果王翦接管的軍隊本來有十萬,被其留下來之人只有兩萬人。
毫無疑問,剩余兩成秦軍皆為軍中精銳。
王翦就用這僅存的兩成秦軍,攻下了趙國閼與,而后連續(xù)攻取趙國九座城邑。
此戰(zhàn),王翦嶄露頭角。
對于那段歷史,趙嘉前世也有些許了解,王翦去掉八成秦國士卒,只留下兩成攻打趙國,有去糟存精的意思。
不過來到這個時代,真正了解過秦國軍功授爵的體制以后,趙嘉才明白,為何王翦讓八成秦軍回鄉(xiāng),反而會讓剩余秦軍士氣大振了。
若是換做其余諸侯國,有將領(lǐng)敢這么做,恐怕留下來之人都會軍心動蕩,心生怨念。
秦國卻大不相同,只因秦國獨特的軍功授爵制度。
首先,對于沒有爵位的普通士卒而言,斬首一級就能獲得一級爵位,只要有士卒在戰(zhàn)場上能殺敵一人,就可以從平民變?yōu)楣俊?p> 按照秦律:公士爵位,可得賞賜田一頃、住宅一處、仆人一個。
五十畝地、一處住宅加上一個仆人,對于普通人而言,絕對是天大賞賜,故此沒有爵位的秦國士卒,作戰(zhàn)之時都非常英勇,就是為了得到獎賞。
只不過,秦國律法非常嚴(yán)謹,戰(zhàn)功也并不那么容易獲取。
想要獲得爵位,不僅僅要注重個人勇武,還要注重團隊作戰(zhàn),秦律講究賞罰并重,假如一伍之中有一人戰(zhàn)死,其余四人即獲罪;如有二、三人戰(zhàn)死,其他人的罪名更重。
將功折罪的唯一方法就是殺敵:一人戰(zhàn)死,須殺敵一人;二人戰(zhàn)死,須殺敵二人。
故,秦軍要想得到‘?dāng)匾皇拙粢患墶莫勝p,前提乃是所在隊伍斬敵首級,大于己方死亡人數(shù)才行。
這樣一來,士兵要想獲爵位并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因為在當(dāng)時的歷史條件下,交戰(zhàn)雙方的武器裝備相差無幾,又是近身肉搏戰(zhàn),再加上秦軍也良莠不齊,想要在戰(zhàn)斗中只斬殺敵人而自己不受損失,幾乎是不可能的,若己方傷亡大于斬首數(shù),不僅無功反而有罪。
當(dāng)王翦剔除所有不敢戰(zhàn)之人以后,全部留下精銳之士,士卒們才會士氣大振。
因為想要獲取戰(zhàn)功,也要計算整體戰(zhàn)功,必須要斬首數(shù)量大于己方傷亡數(shù)量才行。
如果軍中有人拖后腿,哪怕個人再勇猛,想要獲得戰(zhàn)功也非常困難。
更何況,對于秦國將官而言,不再看個人斬首數(shù)量,而是看整體隊伍斬首數(shù)量,以及最終勝負,想要獲取軍功越來越難。
秦律有云:得三十三首以上,盈論,百將、屯長賜爵一級。
所謂盈論,也即是滿額論功行賞,上至將官下至士卒都有賞賜,當(dāng)然前提是百人秦軍斬首三十三級,是在己方傷亡小于斬敵方首級的前提下,并且必須最終獲勝。
否則,百人將有過無功。
這種特定的軍功授爵制度,導(dǎo)致秦國將官以及士卒,都想要以最小犧牲獲取最大斬首數(shù),如此方能獲得軍功賞賜。
王翦讓那些非精銳士卒回家,沒有了累贅,反而會讓留下來的秦國精銳,有更大機會獲取戰(zhàn)功,這才讓留下來的精銳們士氣大振。
王翦首戰(zhàn),就是通過對秦國軍功授爵制度的熟悉,以及對秦國士卒心理的掌控,這才以少量精銳秦軍攻下了十座趙國城池。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王翦開始真正嶄露頭角。
從秦始皇掃除內(nèi)部隱患親政以后,王翦就成為秦始皇手中最鋒利的利刃,除了掃滅韓國以外,其余五國的滅亡,都有王翦及其子王賁的身影。
如此名將,今日忽然出現(xiàn)在趙嘉身旁,他又豈會不感到激動?
這個時候,哪怕沒有蘇默的極力舉薦,趙嘉也會不惜代價將王翦這位名將留下來。
別看趙嘉如今風(fēng)光無限,麾下真正能堪大任的將領(lǐng),卻是極度缺乏。
蘇默、司馬尚兩人,都還需要歷練,他們無論眼光還是格局,都沒有辦法與王翦相提并論。
至于廉頗、李牧,雖與趙嘉較好,終究并非趙嘉臣子。
趙嘉未成趙王以前,廉頗、李牧不太可能聽從趙嘉調(diào)遣,也不太可能為趙嘉征戰(zhàn)。
那么王翦的到來,對于趙嘉而言就好似雪中送炭了。
“吾嘗聞王龁將軍有一侄兒,其雖隱于鄉(xiāng)間,卻熟讀兵書,能文能武,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不知閣下可是東鄉(xiāng)王翦?”
王翦聞言,不由臉色微變:“公子亦知王翦之名乎!”
也怪不得王翦會如此驚訝,他雖自忖有真才實學(xué),奈何這么多年并未展露出來,哪怕是王龁侄兒,也不至于被趙嘉記掛才對啊。
趙嘉初次見王翦,不僅指出了對方身份,還知道對方生活的地方,如何不讓王翦感到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