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新兵隊與雪狼激戰(zhàn),軍士疲憊,便在山中駐扎暫歇,誰知那些被雪狼所傷之人夜半忽然失心發(fā)瘋,驟起傷人,不少軍士死于非命。偏生此時洛晨為心魔所逼,殺念正盛,直接出劍將周圍失心軍士屠戮一空,待到清醒卻為時已晚,厲衡順勢將洛晨逐出新兵隊,自向蠻境深處進(jìn)發(fā)不提。
卻說這洛晨離了新兵隊,只覺體內(nèi)靈力虧空,紫府痛如刀絞,走了沒多遠(yuǎn)便只得停下暫歇。方才在軍中,心魔來勢洶洶,洛晨雖神志清醒,但卻不由自主,待到第一名軍士死在自己手下,心中殺意更是一發(fā)不可收拾,若不是其他人早已退雪墻之外,只怕整只新兵隊都會被他殘殺殆盡。
此時洛晨心下魔念得以發(fā)泄,然卻非以自身靈力神通壓制化解,而是借著殺戮平息,如此一來,飲鴆止渴,眼下洛晨一只腳已然踏進(jìn)魔道,稍有半點疏漏,便是萬劫不復(fù)。所以方才洛晨清醒過來后才會順著厲衡的言語說下去,激起眾怒,從而脫出新兵隊,實是不愿錯手傷了同伴之意。
坐在原地歇息了片刻,洛晨體內(nèi)靈力稍稍恢復(fù),雖然紫府依舊劇痛難忍,但總比方才周身靈力滯澀,運化不開要好得多,只是想起方才自己立于雪墻之內(nèi),眾軍橫眉冷對,神色憎惡,更兼喝罵不絕,全不念兩月相處情義,洛晨心下不免黯然,卻非靈力所能恢復(fù)的了。
如此嘆息一回,洛晨隨手朝自己身上使了一個烈陽術(shù),將周身鎧甲俱都卸下,扔在一邊,又從本命界中取出一套尋常布衣穿好,這一路自南向北而來,洛晨本命界早已恢復(fù)完全,且重傷初愈,本命界不但不減原本功用,反倒比之前更順手了幾分。
“喵——”
就在洛晨取衣服的檔口,一聲細(xì)細(xì)的貓叫從本命界里傳來,連帶著紫府中的劇痛都消減了一絲。洛晨微微一笑,伸手將在本命界中憋了許久的黑毛抱了出來,低聲說道:“軍中這段時日委屈你了,眼下我已離了新兵隊,你也該出來透透氣?!?p> 此時洛晨離開人宗已將近一年,一路好吃好喝地供著,可黑毛卻是一點都沒長大,小小的身量還和洛晨在人宗青山之中找到它的時候毫無二致。這會黑毛趴在洛晨臂彎里,鼻子抽了抽,耳朵轉(zhuǎn)了轉(zhuǎn),清澈的雙眼瞳孔漲而復(fù)縮,隨后才發(fā)出一陣低低的鳴叫。
洛晨見黑毛這等反應(yīng),心下自然明白,這雪山之中隱有陰煞之氣,之前新兵隊遇到的雪狼便是因為被陰煞之氣灌體,才會皮肉崩裂,雙目漆黑,變成那一副兇惡猙獰的模樣,不過那些雪狼只是凡獸,黑毛身為靈種,體內(nèi)自有周天,倒不用怕這區(qū)區(qū)陰煞。
此時洛晨離了新兵隊,孤身一人,眼看著近處遠(yuǎn)處雪山連綿,一直紛亂的心緒反倒緩緩平復(fù)下來。抱著黑毛閉目安坐片刻,洛晨忽然想起那一日自己隨云匡巡邏,那蠻兵統(tǒng)領(lǐng)體內(nèi)的陰煞之氣,倒是和這風(fēng)中陰煞頗為相像。
思慮至此,洛晨的眉頭不由得皺了皺,雪狼為陰煞所侵,撲咬廝殺之間瘋狂無比,可是韃子卻似乎神志未損,且能對自己體內(nèi)的陰煞略加操控。而且既然韃子擁有如此強悍的戰(zhàn)力,為何不傾巢而出,一舉催城,反倒源源不斷地把那些蠻兵派到土城后面送死?
坐在雪中思量了半日,洛晨只覺千頭萬緒,想不通其中關(guān)竅。眼下他已然脫出新兵隊,按理說大可一路南下,離開北境,不再去理會此間種種。可洛晨畢竟受師父所托,特地為了保管飛沙劍一事前來相助句猛將軍,此事不完,洛晨總覺得心下不安。
如此思來想去,早有計較,就算句猛將軍與自己毫無瓜葛,單憑師父所托這一節(jié),洛晨也需得將北蠻的根底查清,助扶威軍安定邊疆,凱旋而歸方可。這邊心下一定,洛晨再無猶豫,忍著紫府疼痛站起身來,黑毛叫了一聲,緊跟在洛晨身后,此時天已微明,一人一貓便在這連綿雪山之中望北而去。
卻說這北境雪山,連綿不盡,加上此時天空陰云密布,搓綿扯絮一般,直朝著頭頂壓下,雖然這山風(fēng)寒冷,冰雪陰涼,但在這山中行得久了,依舊十分憋悶。洛晨起初還能偶爾仰頭看看天空,可是這半個時辰走下來,便感心頭焦躁,百無聊賴,卻是連舉目四望的心思都沒了。
如此又朝北走了一頓飯的光景,洛晨只覺著風(fēng)聲貫耳,白雪鋪面,天地之間除了山風(fēng)再無他音,離了白雪斷無別物。心頭空空蕩蕩,卻又氣悶難捱,顧不得思量其他,只一步一步地朝前走著,黑毛小小的身子上早掛了一層白雪,可是卻不抖落,就這么亦步亦趨跟在洛晨身后。
此時若有真人境修士在側(cè),必能看出洛晨關(guān)元,膻中之內(nèi)先天氣越轉(zhuǎn)越慢,這膻中,關(guān)元,紫府三處乃是修士重中之重,只有這三處穴道同時為先天氣注滿,才能借先天之力,開拓周天,證得真人。
此時洛晨紫府為心魔所擾,尚不能運化先天,膻中關(guān)元之內(nèi)先天氣為雪山之中陰煞所侵,運轉(zhuǎn)滯澀,一旦停下,便會緩緩消散,到時別說進(jìn)入北蠻,只怕洛晨當(dāng)場就會修為盡失,隨后陰煞灌體,變得和那些失心軍士一樣,滿心殺念,猙獰嗜血,最后身死道消。
“呃……”
又向前走了兩步,洛晨只覺胸口煩悶欲嘔,不由得抬起頭來想要喘口氣,可是甫一抬頭,只看見頭頂陰云灰不灰白不白,疏不疏密不密地壓了下來,登時煩惡更甚,膝蓋一軟,早已跪倒在地,干嘔起來,嘔了七八次,卻并沒吐出半點穢物,只有一滴鮮血浮在喉中,不上不下,難受得緊。
原來這北蠻雪山不知生了什么變故,風(fēng)中隱有煞氣,那些雪狼正是被煞氣所侵方才神志盡失,變得那般兇狠??商斓刂g無論人獸,皆承陰陽二氣而生,體內(nèi)自有一股先天精氣,陰煞縱然無孔不入,卻也難以磨滅,故而陰煞一旦入體,便會將這先天精氣逼上咽喉,若是不小心將先天氣吐了出去,縱然有真仙在側(cè),也難救了。
此時洛晨咽喉之中那一滴血正是先天精氣所聚,若是嘔了出去,關(guān)元膻中之內(nèi)的先天氣自會隨之消散。本來以洛晨的修為,該不至于如此輕易便被制住,只是他心魔才發(fā),又被眾人驅(qū)逐,身心疲憊,方才所用的烈陽術(shù)此時已然散盡,洛晨未能及時察覺,這才到了如此地步。
“嘔——”
洛晨跪在雪中,只覺陣陣憋悶自胸口向咽喉撲來,口中舌根隱隱下壓,眼看便要將喉中一滴先天精氣吐出去,此時忽聞一陣?yán)呛孔圆贿h(yuǎn)處的一座雪山之后傳來,這嗥叫之中陰煞成浪,狠狠朝著洛晨撲將過來,若是被這股陰煞掃中,洛晨就算不命喪當(dāng)場也必會將精氣吐出。
“喵——”
就在這個檔口,洛晨身邊的黑毛忽然發(fā)出一陣尖銳鳴叫,隨后身子化作一道黑影,倏然消失,又在煞氣撲到洛晨面前的時候驟然出現(xiàn),嘴里叼著的正是當(dāng)初地宗飛仙禿頭張托云月樓秦?zé)熕徒o洛晨的護(hù)身法器,白雪碧心玉。
這白雪碧心玉中有禿頭張刻下的八卦陣法,可為主人抵擋攻擊,洛晨從華都一路北上一直都將這玉佩放在外面,到了扶威軍中之后,洛晨怕這玉佩太過引人注目這才收在了本命界中,被黑毛不知以什么法子給叼了出來,擋在洛晨身前。
“嗡——”
這一波陰煞著實厲害,帶著一陣輕微嗡鳴從撲在洛晨和黑毛身上,只見那白雪碧心玉上隱有靈光流轉(zhuǎn),八卦陣圖明滅,將陰煞之氣擋在外面,保了洛晨一命。片刻之后,山后狼嚎聲倏然而止,周圍風(fēng)平浪靜,黑毛兩只前爪抱著白雪碧心玉坐在雪地上,低低地叫了一聲。
洛晨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胸中煩惡大減,方才他為白雪碧心玉所護(hù),玉佩之中靈力倒灌入體,登時將體內(nèi)陰煞驅(qū)散開來,連帶著紫府疼痛都緩解大半。這雪山之中盡是陰煞,靈力稀薄,洛晨趁著玉佩靈力反哺,趕緊掐訣使個烈陽術(shù)按在自己身上,這才抱起黑毛,取下白雪碧心玉懸掛腰間。
此時洛晨沒工夫關(guān)心黑毛是如何自行鉆進(jìn)本命界中的,方才那狼嚎就在不遠(yuǎn)處,聽起來倒有點像之前新兵隊遇襲之時山中出現(xiàn)的那只雪狼王。洛晨心下思量著,自本命界中取出一枚養(yǎng)脈丹,一枚生血丹,一枚引靈丹服下,不多時體內(nèi)血氣恢復(fù),經(jīng)脈暖融,周遭靈力隱隱匯聚而來。
“嗷——”
狼嚎再次傳來,之時這一回比方才似乎近了幾分,洛晨神色一凜,體內(nèi)靈力涌動,飛沙劍倏然在手。兩次狼嚎相隔片刻,可是這距離卻拉近了這么多,想來就算是跑,自己也斷然跑不過那威風(fēng)凜凜的雪狼王。而且洛晨心中隱隱有感,這雪狼王已然發(fā)現(xiàn)了自己,眼下正在朝此處趕來。
這洛晨受師父教誨,自打離開人宗以后便處處隱藏修為,但他終歸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明明一身本領(lǐng)卻偏要諱莫如深,心下多少都有些不愿。此時身邊再無旁人掣肘,又有強敵將至,洛晨胸中豪情頓生,也不在原地干等,反而運起靈氣,朝著嗥叫起處疾掠而去,黑毛腳下生風(fēng),閃爍間竟也不至落后。
一人一貓才掠過山頭,就看見一個碩大的白色身影傲然立在不遠(yuǎn)處,正是一頭雪狼。這雪狼渾不似之前所見的那般皮毛崩裂,血肉模糊,反而潔白勝雪,一塵不染,只是那雙目之中一片漆黑,周身陰煞濃郁,紅舌似火,口中流涎,縱然威風(fēng)十足,卻少了一絲獸類靈性,只顯得陰郁狠厲。
洛晨腳下一變,緩緩收勢,立在雪狼三丈開外,飛沙劍內(nèi)靈光流轉(zhuǎn),鋒芒內(nèi)蘊。那雪狼似是對洛晨頗為忌憚,并未立時攻上,也未呼叫同伴,一雙陰郁狼眼之中殺機(jī)暗藏,四肢擺動間,繞著洛晨行出一個半圈,洛晨此時雖有斗志,但也未輕敵自大,無論這雪狼如何行走,洛晨始終正面相對。
這雪狼繞著洛晨來來回回走了半晌,終究是沒了耐性,體內(nèi)陰煞一縱,四肢一抖,鋒銳利爪劃出道道寒光,裹挾陰氣朝著洛晨掃來。這邊洛晨全神貫注,自不會落了下風(fēng),見雪狼攻來,飛沙劍劃出一道圓弧,后發(fā)先至,爪影盡數(shù)擋下。
雪狼一擊不中,身子回轉(zhuǎn),鐵尾橫掃而出,洛晨之前與雪狼爭斗過,早就防著這一招,見狼尾掃來,登時舉劍相迎。誰知這狼王非比尋常,一尾力道巨大無比,竟將洛晨連人帶劍狠狠抽到半空,騰云駕霧地飛出足有五丈方才跌落雪中。
這一擊著實不輕,洛晨被震得手臂酸麻,但又怕雪狼步步緊逼,心中不敢怠慢,急忙躍起,誰知這雪狼擊退洛晨,卻不追殺,反而張開大口著朝一旁的黑毛撲了過去,看樣子竟是要將黑毛吞入腹中!
洛晨大急,沒料到這雪狼竟突然轉(zhuǎn)向黑毛。奈何自己此時離那雪狼太遠(yuǎn),難以救護(hù),眼看著雪狼大口就要咬在黑毛身上,洛晨面色一凝,體內(nèi)靈力奔騰,便要以界遁之術(shù)擲出飛沙劍,就算不能將這雪狼殺死,也必要傷它一二。
“喵——”
就在此時,一聲貓叫忽然傳來,雪狼身子一頓,隨后發(fā)出一陣狂暴的嘶吼,可黑毛卻是渾然不懼,又是一聲鳴叫傳開,隨后趁著雪狼遲滯的空子倏然從那血盆大口下逃了出來。洛晨趕回,挺劍刺向雪狼腰間,雪狼回過頭來,一口咬向飛沙劍,如此以來,劍刃在刺中雪狼之前,便會被一口咬中。
“喵——”
夜星子真不愧是破邪靈獸,化陰仙根,這一聲鳴叫下來,雪狼張開的大嘴登時慢了半分,隨后飛沙劍裹挾靈力狠狠刺在雪狼腰間!
即使被陰煞灌體,雪狼也終歸是躲不掉一句銅頭鐵腦豆腐腰,此時腰間受創(chuàng),雪狼身子整個一垮,險些趴在雪地中,洛晨正要再來一劍取了雪狼性命,誰知這畜生體內(nèi)陰煞猛然一爆,陰風(fēng)鼓蕩,洛晨不得不收招躲避,雪狼保得性命,眼中猩紅一閃而逝,站起身來,仰天長嘯。
“嗷——”
陰風(fēng)縱橫,白雪含煞,這雪狼原本潔白的皮毛倏然崩裂,鮮血長流,身軀脹大一倍有余,光是一條前腿便有丈余長短。此時無論黑毛再怎么叫,這雪狼都無動于衷,只死死地盯住洛晨,洛晨手持寶劍,體內(nèi)靈力流轉(zhuǎn),只待這狼王殺到,便又是一番惡戰(zhàn),這正是“陰煞騰飛窮靈玉,斬去兇獸入北蠻”,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