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道,洛晨藍心為黑衣人追殺,深入大漠,本欲借一處沙坑布下符陣,擒而殺之,誰知那黑衣人修為精深,純陽陣對其竟無半點作用,反倒將藍心隔在外面,難以援手。黑衣人出手將洛晨打傷,純陽陣破,藍心沖入逼退黑衣人,掠出沙坑卻見面前白骨成海,再無半點沙漠。
此時藍心給腳下骷髏頭注入鬼氣,周圍地面雖不再崩散,卻也沒有半點聚攏的樣子。二人無奈,縱然身邊盡是森森白骨,也只能全做不見,盤膝坐下運行周天,不多時洛晨傷勢已然好了五分有余,不由緩緩睜眼,面露疑惑。
眼下藍心體內(nèi)鬼氣充盈,注入骷髏頭中的那點不過九牛一毛,二人一時半會倒也不會掉進這無邊骨海之中。此時藍心見洛晨神色有異,不由開口問道:“怎么,你是想到如何離開這里了么?”
洛晨看了藍心一眼,搖頭說道:“這個地方如此陰森,鬼氣靈氣并存,想來必是哪個前輩高人所留,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離開的,我只是在想之前沙坑之中,黑衣人含怒一擊打在我胸口,按理說我就算不死也要沒了半條命,可是眼下我不過盤膝吐納片刻,傷勢已然好了大半,不知……”
藍心聞言,早已明白洛晨的意思,微笑道:“那黑衣人一心想搶了你的夜星子,順便要了咱們二人的命,方才那般良機,斷然不會手下留情,如此想來,必是有什么外力幫你略擋了一擋,故而傷勢不重,其實我也略有疑惑,我修為與你半斤八兩,又怎么會一鞭就將那黑衣人逼退?這其中只怕……”
這邊話音未落,骨海之上忽然陰風大作,呼號凄厲,洛晨藍心雙雙站起,面色凝重,只見層層白骨巨浪自骨山而起,鋪天蓋地而來,骨骼磕碰之聲連成一片,攝人心魄,不多時已然逼近。洛晨藍心守著腳下一小片陸地,連個騰挪的余地都沒有,哪能擋住這般巨浪,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各自催動鬼氣靈力護住周身,只盼能將這骨浪扛過去。
“噼噼啪啪——”
骨浪氣勢洶洶,轟然與洛晨藍心撞在一起,洛晨只覺一陣純陰之氣透過靈氣而入,欲要滲入五臟,一旦護體靈力被破,自己這幅肉身只怕當場便要土崩瓦解。而藍心卻覺陣陣純陽靈力鋪在護體鬼氣之上,灼熱難當,一旦鬼氣散盡,自己的血肉便會被靈力消融殆盡。
此時二人各自遇險,動彈不得,只能奮力催動周天抵擋,可是這骨浪滔滔相連,竟似無休無止一般,浪潮層層疊疊撲在身上,陰陽俱現(xiàn),分襲兩人。這二人在挺過了數(shù)十次骨浪之后,藍心終是先支撐不住,護體鬼氣被破,靈力灼熱,嘴里不由發(fā)出一陣痛哼。
“藍心!”
這一聲痛哼雖然輕微,但其中痛苦之意卻是頗重。二人一路自北境而來,后又同入沙漠,出生入死,早已一往情深,此時這一聲痛哼聽在洛晨耳中,簡直比萬箭穿心還要難熬幾分。顧不得周圍陰氣侵襲,洛晨腳下一動已然掠到藍心身邊,將藍心攬入懷中,自己背向骨浪,靈力奔騰。
“洛晨你小心!”
洛晨視藍心如至寶,藍心亦當洛晨是良人,此時她見洛晨背向骨浪,心下大急,但又拗不過洛晨,匆忙之間只得全力催動鬼氣,二人一陰一陽互相護持,正合了那陰陽相生之理,一時間這一雙璧人只是相擁而立,身后骨浪滔天,卻再難傷二人分毫,這正是——
緣起情生歸云月,離合聚散忘前塵,一誓三劫并連理,不論鬼體或仙身。
說來也怪,洛晨藍心擁在一處,這骨浪也隨之緩緩衰弱,最后消弭無形,周圍依舊是白骨起伏,陰風颯颯,全沒有方才那般威勢滔天。洛晨牽起藍心左手,只見她手心之上已然留下了一道蜿蜒傷痕,正是方才靈力灼傷所致。
藍心見洛晨面露心痛之色,微微一笑,說道:“罷了,這地方如此兇險,能保得性命已是造化,一點小傷不妨事的,只要……只要晨哥你別嫌棄就是了……”
洛晨抬起頭來看著藍心,二人雖早已暗定終身,但終歸未曾放在嘴上明說,此時藍心這般言語,便是表明了心跡。這二人雖修為不淺,但畢竟是少男少女,于情之一物本就看得極重,更何況這兩個人歷經(jīng)江湖兇險,心智沉穩(wěn),這一番情愛比起凡俗之情更為堅實厚重,一時間二人俱都忘了自己身處白骨海上,兩雙眼里只有彼此一人,只這片刻心心相印,便勝過凡間多少花月風流。
良久,藍心猛然想起了什么,嘴里發(fā)出一聲驚呼,急忙扭頭朝四周看去。只見周圍地面雖未擴張分毫,但也無半點崩散,這才呼出一口氣,伸出手指在洛晨鼻子上輕輕一點,笑道:“若是咱們一時忘形,腳下地面又沒了,豈不是要雙雙死在這骨海之中?”
洛晨將藍心鬢角一縷青絲并在耳后,淡然說道:“若是如此,縱然這骨海浪潮奔涌,鋪天蓋地,也休想將咱們二人的尸骨分開。”
藍心聞言,輕輕嗔了一聲,目光望向那遠處高聳入云的骨山,洛晨順著藍心的目光看去,不由搖頭苦笑。一時間二人俱都默然,心下卻是半點頭緒皆無,只因摯愛之人就在身側(cè),這才將心頭疑惑煩躁稍稍消解了幾分。
“噼啪……”
此時,幾聲細碎的響動忽然從周圍傳來,二人尋聲望去,只見不遠處的骨海之中浮上了幾顆骷髏頭,洛晨心下一震,這才回過神來,骨海之中雖然白骨無數(shù),但卻都是脊骨肋骨之流,并不見一個頭骨,此時這幾個骷髏頭不遠不近飄在一旁,相較之下,洛晨才發(fā)現(xiàn)和骨海的怪異。
藍心看著附近的頭骨,也是發(fā)現(xiàn)了其中關(guān)竅,長鞭在手,倏然揮出,不多時已然將周圍八顆骷髏頭盡數(shù)勾回,扔在腳下。這骷髏頭雖然陰森可怖,但二人身處骨海之上,哪里還有功夫去顧及這些,當即把這些骷髏一一查驗過。
只是這些頭骨俱都十分完整,其上雖凹凸不平,但卻十分光滑,連半點傷痕也無,二人一一端詳過來,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線索。洛晨自然不死心,又將骷髏頭一一拿過查看,或?qū)⑵鋰厣显械哪莻€骷髏頭擺成九宮之形,然這一對骷髏頭卻都毫無動靜,只有一雙森然眼窩漠然朝著所對之處看去。
此時藍心在側(cè),看著洛晨擺弄骷髏,心下也是不住地思量眼前迷局的關(guān)竅所在,只是這八個骷髏上光溜溜的什么也沒有,哪里能看出什么玄機?此時一枚骷髏正好與藍心對視,其上雖無半點靈力鬼氣,但藍心以目視之,卻總覺著體內(nèi)鬼氣隱有感應(yīng),不由自主便開口唱道:“井中滿月起清波,清波一起月如梭……”
“倏——”
八顆骷髏頭上齊齊傳來波動,把洛晨嚇了一跳,其中方才與藍心對視的那顆骷髏頭上波動尤為強烈。洛晨早知這曲子名喚招魂祭,乃是鬼仙一道獨有的招鬼樂曲,其內(nèi)包羅萬鬼,玄妙非常,此時隨意唱出兩句,竟能讓這骷髏有所感應(yīng),洛晨心下一動,登時看向藍心。
此時二人身處骨海之上,鬼氣靈力濃郁,于是藍心便緩緩地將這招魂祭一闕一闕地唱來,待到鬼氣不繼,便坐在一旁吐納,回復(fù)的差不多了,又繼續(xù)吟唱,骨海之上不分晝夜,如此唱了不知多久,八顆骷髏總算是盡數(shù)感應(yīng)。只因這招魂祭篇幅極長,故只將與骷髏有所感應(yīng)的篇幅列出,以供看官賞玩——
天:危樓遙望玉九重,不見仙人駕六龍,來時無功去無名,舍了皮囊赴云中,匆匆,匆匆,百尺須臾血猶紅。
地:古稀清福做天年,兒孫繞膝欲比仙,無常難料無憾事,一抔黃土萬載眠,清閑,清閑,省了三餐銀子錢。
風:鈴鐺亂響更漏催,拔樹倒房破墻圍,不忍田間秧苗死,反將自身送墳堆,怪誰,怪誰,狂風過處萬家悲。
雷:自古官商追名利,紅顏美酒潤薄衣,大夢逍遙青樓醉,天威一怒魂相離,歸去,歸去,莫忘頭頂有神祇。
水:井中滿月起清波,清波一起月如梭,月如銀梭不帶血,刺穿心肝染紅羅,命薄,命薄,誰來與我共婆娑?
火:一點星火焚珠簾,半生換來寸縷煙,小兒嬌妻各珍重,若有重頭再續(xù)緣,哽咽,哽咽,一幅焦尸兩淚連。
山:青草深林望不穿,此路一去不回還,沿山開路遺后世,賤名草草未敢傳,空談,空談,流石一過盡慘然。
澤:薄霧濃淡望歸鄉(xiāng),桑梓樹下暖猶涼,一步踏錯難退后,泥水加身手足僵,爹娘,爹娘,唯念家中半柱香。
此時藍心將那這八闕歌詞列出,洛晨細細觀之,忽然笑道:“朝天墜樓而死,高壽入土為安,風中護田喪命,雷劈作惡多端,紅顏墜井含怨,大火燒盡家園,開山英魂歷歷,錯步葬身澤間,原來如此,這八個骷髏暗合八卦方位,須得一一對應(yīng)方有效驗?!?p> 說著,洛晨將八個骷髏按照八卦方位一一擺好,藍心幾番招魂祭唱下來,已然與這八個骷髏有所交感,上前將八個骷髏一一調(diào)轉(zhuǎn),使其雙眼正對著中間嵌在地里的那個骷髏頭,須臾擺罷,中央的骷髏忽然生出一陣輕微吸力,左眼陽,右眼陰,涇渭分明。
洛晨藍心對視一眼,伸出手去,靈力鬼氣同時注入,只聽一陣咔咔聲傳來,周圍八個骷髏盡數(shù)嵌入地面,靈力鬼氣交織縱橫,隨后二人腳下地面倏然而動,乘著波浪朝著中央骨山而去,這正是“玄機妙法白骨海,只渡萬載有緣人”,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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