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陰傀沖散春秋叛軍,越過護城河,欲要破開華都城門,衍知以天宗秘法護持城墻,牧嵐,云匡垂索而下,聚攏陰傀,石衿正在當(dāng)中,以血力擊殺,誰知卻被陰傀撕斷身上繩索,險些喪命,幸而天宗云清飛仙出手相救,一眾陰傀為仙宗弟子所阻,四散奔逃,朝各處去了。
當(dāng)初算盤帶到春秋軍軍營中的陰傀共有二十萬,在擎天嶺中折損五萬,后在華都城下又復(fù)折損兩萬有余,如此算來還剩一十三萬不到。這十三萬陰傀自華都城下散去,奔向各地,雖不及聚在一處那般聲勢駭人,卻也為禍不小。各宗弟子或是身負師門大仇,或是要立功揚名,或是想替天行道,紛紛傾巢而出,一時間仙凡兩界風(fēng)起云涌,變幻莫測。
卻說華都城中上至帝王,下至平民,聽聞叛軍已退,華都得全,中間更有仙人出手相助,俱都歡喜不已。城中茶樓青樓趁勢而上,將春秋叛軍自望海造反,一路殺到華都城下,隨后被仙人彈指覆滅之事編成說書本子,廣為流傳,自此仙人之名愈發(fā)響亮,百姓多有設(shè)香爐排位祭拜者。
只是眼下華都之圍雖解,然之前春秋叛軍作亂,狼煙遍地,威國各地盜賊蜂起,現(xiàn)下陰傀散去,尚不知要牽連多少百姓。故而華都一定,牧嵐云匡便著軍中幾員老將城中鎮(zhèn)守,帶著莊靜兒整隊出征,前去平定各方不提。
且不說這邊扶威軍赫赫出征,當(dāng)日洛晨于人宗之內(nèi)被云清飛仙打成重傷,后為鬼婆借鬼符之術(shù)救走,就藏在望海附近一處破敗行棧之中緩緩調(diào)理傷勢。轉(zhuǎn)眼兩月過去,洛晨周身斷骨已復(fù),雖然內(nèi)息尚且貧弱,但也可下床走動,舞槍弄劍,想來也無大礙了。
洛晨養(yǎng)傷期間,鬼婆順便幫藍心穩(wěn)固修為,澄清心境。之前在人宗山外山洞府之中,藍心幫助洛晨沖擊真人境,自身也是受益匪淺,故而此時鬼婆也沒費多少功夫,只隨便點撥幾句,藍心就能明心見性,自行滌蕩鬼氣,蘊養(yǎng)陰神,不日已有所成,開始修習(xí)各路鬼法。
這一日洛晨在院中緩緩打過一套太極拳,只覺體內(nèi)經(jīng)脈已然恢復(fù)了七八成,靈力流轉(zhuǎn)也頗為順暢,估摸著再有半月光景,便可盡數(shù)痊愈,心中不由歡喜。正思量間,只見鬼婆與藍心雙雙從屋內(nèi)走出,藍心面有憂色,全不似平日神態(tài),反倒是鬼婆依舊云淡風(fēng)輕,古井無波。
洛晨見藍心這般姿態(tài),心下已有定論,直接看向鬼婆,恭敬說道:“晚輩此番遭受重創(chuàng),若非前輩照料,只怕早就成了一具死尸,之前晚輩聽聞鬼仙一脈有人濫殺百姓,侵攻仙宗,此時各路宗門必然欲殺鬼仙而后快,這會前輩要帶走藍心,卻不知欲往何處?”
鬼婆聞言,呵呵一笑,冷然說道:“呵呵,繞來繞去,最后不還是想問我要帶藍心去哪么?不過小子,就算你問了也是白問,我要帶她去的地方可不是一般之地,除非你晉升飛仙之境,否則縱然有通天的本事也一樣去不得,這會仙界已然對你發(fā)了緝仙令,你還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罷!”
洛晨聞言,神色一急,正要說話,鬼婆卻忽然擺了擺手,一沓符咒倏然射到。鬼婆聲音冷淡,緩緩傳來:“這是一百張鬼隱符,其上所錄的乃是我獨創(chuàng)的鬼隱之術(shù),激發(fā)一張可維持鬼隱之術(shù)加身半個時辰,你此時被仙界追殺,帶著這些,應(yīng)該能保住一條小命。”
說完,鬼婆也不管洛晨如何,自顧自地起身朝院外而去,一面走一面說道:“整個行棧一被我用鬼法隱去,除非上仙親至,否則斷然看不出破綻,夜里三更,我會來帶走藍心,至于這一日光景如何消受,就看你們兩個小娃娃自己喜歡了……”
此話一出,藍心登時紅了臉頰,垂下頭去,洛晨雖然也有些許為難,但終歸好些,心下念頭急轉(zhuǎn),忽然想起一件要緊之事,急忙開口說道:“前輩且慢,晚輩這里還有一件要緊事想要詢問前輩,還請前輩不吝賜教!”
這會鬼婆已然走到院門附近,聞言緩緩回頭,面帶促狹,淡然說道:“什么紅燭紅帳是別想了,拜天地也可一概免去,仙家之人不必講究這些虛禮,至于那檔子事情……呵呵,還是你們兩個自己摸索罷,老婆子一說就沒了意趣了……”
鬼仙一脈果然稱得上是乖張邪異,一番直話說出來,藍心的頭垂得更低了,洛晨輕輕咳嗽兩聲,定了定神,方才哭笑不得地說道:“前輩,晚輩并非……并非是要問那等事,只是我這里有一塊地宗前輩所贈的玉佩,說是我只要將血滴入,他便可尋蹤而來,有要事相告,可是之前晚輩晉級真人,血滴其上卻毫無反應(yīng),所以想請前輩掌眼。”
藍心聞言,也顧不得什么顏面不顏面,登時抬起頭來看向鬼婆。鬼婆嘴角一翹,這才轉(zhuǎn)回身來,洛晨從本命界中將禿頭張所贈的白雪碧心玉取出遞上,鬼婆眼中精光一閃,接過玉佩打量半晌,緩緩說道:“地宗白雪碧心玉珍貴非常,竟然有人給你這么大一塊,還真豁得出去……嗯?”
正言談間,鬼婆語調(diào)忽然一變,洛晨聽在耳中,急忙問道:“前輩,是不是這玉佩之中有了什么傷損,所以才會沒了功用?”
鬼婆瞟了洛晨一眼,輕輕哼了一聲,這才說道:“不錯,這白雪碧心玉本就是靈物,被你攜帶日久,早有靈性,想來是遭受了極重的一擊,直接將玉佩之中所存靈力耗盡,更使得玉佩本身留下暗傷,眼下就算你將它泡在血里,也不會有半點功用?!?p> 洛晨聞言,細細一想,早想起當(dāng)初自己身在北境,孤身探入雪山深處,與那雪狼王一番惡戰(zhàn),那時雪狼王絕命一擊被玉佩擋下,隨后自己才能以純陽陣將之擊殺,想必就在那時,玉佩被雪狼王一擊而傷,所以這會才會全無效驗。
此時根由已清,洛晨急忙問道:“既如此,不知前輩可有辦法修復(fù)?”
鬼婆盯著白雪碧心玉,沉吟半晌,方才說道:“這玉佩之內(nèi)曾有靈力貯存,所以本身傷損并不甚大,若你愿意,可將玉佩交于我,今夜我來帶走藍心之時,再歸還于你,那時你再滴血其上,自然就能尋得那位給你玉佩的冤大頭了……”
洛晨見鬼婆依舊要帶走藍心,不由得一陣不舍,愣了片刻才試探著說道:“前輩,玉佩交于您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藍心她……”
只是鬼婆根本不等洛晨說完,直接探手取過玉佩,存入紫府,轉(zhuǎn)身便走:“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們兩個且珍惜罷,莫要等到三更時分,別離在即,卻又后悔沒能好生度過這一日光陰,此一別,重逢不知何年何月,你們瞧著辦……”
“啪?!?p> 院門倏然打開,又瞬息關(guān)閉,洛晨神情一黯,良久方才看向藍心,苦笑說道:“看來前輩已然下定決心,無論我說什么都定要帶你走了……”
藍心心下本也傷感,然此時見洛晨這般不舍,心中又有幾分欣慰,想來他這般掛念自己,縱然分別幾年又能如何?修仙之人壽數(shù)綿長,即使百年不見,也終有重逢之日。想到此處,藍心這才好受些,微笑說道:“這幾日師父言談間已然夾帶過,想來必是要帶我去一些陰氣匯聚之地提升修為,再加上師父她老人家修為精深,倒也不必太擔(dān)心……”
洛晨抬手攬在藍心腰間,抬頭望了望天色,此時正是午末未初,十月清寒,天光正好,二人便坐在行棧門前臺階之上,眼見北雁南歸,耳聞鳥雀孤鳴,景致雖是凄清涼冷,但卻也頗有一番颯爽孤傲的意味在其中。
兩人如此相偎而坐,直到暮色漸生,凄涼更甚,方才醒轉(zhuǎn)過來,兩手輕握,相視一笑。藍心靠在洛晨肩膀,忽然說道:“晨哥……”
洛晨低頭看去,心念一動,早將藍心所想猜了個七七八八,一面撫著藍心的無骨玉手,一面緩緩說道:“你是不是想讓我把咱們之前在江城如何初見,如何生情,如何別離都給你講上一遍?”
藍心聞言一笑,略略動了動,柔聲說道:“正是呢,你我眼下已結(jié)同心,可是我此前的記憶卻是半點未復(fù),此一別不知再見何時,難得這會良辰美景,晨哥可能為我說上一說,以安我心?”
洛晨心下不舍,但卻不愿壞了此時心境,略一思量,這才緩緩開口,將之前如何遇見藍心,如何結(jié)為好友,后來自己鋃鐺入獄,藍心如何舍命相救,如何在江城義莊重聚一一言明,藍心雙目瑩瑩,一言不發(fā),聽到精彩處不由得低聲輕呼,二人雖未同床共枕,魚水和諧,但此番相訴,亦有云雨之妙,這正是——
春風(fēng)一度皇榜開,探花榜眼踞三才,素衣淡裙天仙質(zhì),輕音薄韻軟云開,高樓縱飲需憑樂,少年何懼虎狼豺,紅球飛窗招明月,玉弦一動清歌來,金杯對撞余音裊,奇花高柳自此栽。
策馬乘風(fēng)入上京,斂衽下榻府中停,才高何懼無伯樂,劫起無辜受雷霆。天牢階下堪廢命,紅顏舍身拜鬼冥,攝魂一身離京闕,兩廂分離起長情。
江城有鬼亂人倫,滅兒殺媳葬子孫,眾仙騰云開黑柳,群尸寒涼寄生魂,陰煞不敵純陽力,尸毀魂催顯舊人,舊人枯槁游絲細,秋波一動見情真。千星齊明昭冷月,向死還生成仙根,修成兩儀太極法,拜得名師入宗門,而今關(guān)竅初看破,先天灌體見真人,仙途何懼離別苦,重逢瀚海做山村。
這兩人便在這破舊行棧之中緩緩而談,須臾已是三更,鬼婆身形閃動,立于院中。此時藍心洛晨俱都釋然,也不見什么傷感悲痛之色,鬼婆看在眼中,心下贊許,但也并未多言,取出白雪碧心玉,遞給洛晨,淡淡說道:“這玉佩已然恢復(fù),滴血其中,便知分曉?!?p> 也是這鬼婆生性高傲,答應(yīng)幫洛晨修復(fù)玉佩,便只修復(fù)玉佩,并未窺視其中有何玄機。這會洛晨接過白雪碧心玉,與藍心略作告別,隨后鬼婆便帶著藍心從容離去,洛晨孤立院中,良久方才拈了一滴血滴入玉中,隨后面色一變,口不能言,這正是“欲尋仙蹤不定人,須知天外有青天”,究竟不知這玉中究竟有何玄機,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