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洛晨自東海靈泉來在天外天之境,只覺此處花木植被艷麗奇詭,非凡間所能有,就在此時一條四爪黑蛇忽而撲出,險些要了洛晨的性命,幸而黑毛自本命界中發(fā)出一陣低微鳴叫,將那黑蛇鎮(zhèn)住,洛晨殺心驟起,拼力將其擊殺,不料空中群雕云集,又復朝著洛晨殺來。
那黑蛇本領(lǐng)不低,洛晨將之擊斃已是竭盡全力,喘息未止,這會又來了這么一群兇鳥,哪里還能抽得出手去?故而洛晨半跪在地,只勉力在身上又復下了一個鎮(zhèn)邪法,隨后便覺眼前一黑,體內(nèi)靈力枯竭,當真是一根手指都懶怠動了。
那空中雕群此時已然臨近,嘶鳴不止,見洛晨不閃不動,登時從四面八方飛射而來,頭頂尖角略顯朱紅,隱有血腥氣彌漫開來。洛晨雙目緊閉,暗暗運功,只待群雕靠近,便將體內(nèi)殘存靈力盡數(shù)收攏,以界術(shù)遁走,縱然術(shù)法不全,身遭反噬,也好過被這群雕啄食。
這黑雕常年在林中覓食營生,即使前方樹木掩映,也依舊靈敏迅疾,動如流光,不多時已然臨近洛晨周身一丈。洛晨忍著劇痛,強催靈力,正要遁走,一陣五色雷光忽然自頭頂而起,四散開來,于雕群之中明滅流轉(zhuǎn),一時間半空羽毛紛紛,嘶鳴不止,群雕為雷光所襲,竟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略一掙扎,隨即身死。
“畜生安敢在此造次!”
一個清朗話音自半空傳來,隨后一道身影飄然而落,將洛晨護住。洛晨這會已然是強弩之末,雖有心看清來人相貌,但終歸耗損太過,只略略看了個輪廓便兩眼一翻,人事不省,飛沙劍已有靈性,自行飛回本命界中。
卻說這洛晨損耗過甚,一點真靈飄飄蕩蕩,沉入本命界洛府中,然當洛晨睜開眼時,卻見周圍地面灰塵駁雜,其上還有車轍蹄印,全然不似府中青石地面。洛晨盯著腳下瞧了半晌,忽然雙目一凝,緩緩抬頭,但見華貴府門赫然立于面前,朱門碧瓦,簡單大氣,正中懸匾,其上大書洛府二字。
這番變故著實讓洛晨吃了一驚,也顧不得進入府中查看,起身便朝著外圍走去,只是還未走出多遠,便覺身前粘稠阻滯,不能再進半步。洛晨見狀,心知眼下本命界到此便是極限,又復退了回來,略略丈量一番,方知本命界朝外擴大了將近十丈之遠,且立在此處朝外望去,樓閣亭臺,商戶攤位竟與江城毫無二致,只是眼下不能走近細看罷了。
坐在洛府門口臺階之上,洛晨瞧著這無人的江城夜景,心下疑竇叢生。本命界乃是人宗弟子性命交修之界,別說向外擴張,縱然是一片瓦掉了一片碎屑也斷難逃過主人心神,自己在進入靈泉,到達天外天之前本命界尚無變化,為何此時竟成了這般境況?
思慮至此,洛晨不由抬起頭來,方才只顧著看府外街道樓閣,并未在意頭頂,此時一抬頭,洛晨又是一愣——自己的本命界中并無寒暑晝夜之分,向來是晴空萬里,白云舒卷,然眼前卻是一片夜色深沉,空中千星齊明,深邃玄奧,令人神往。
只是這星辰雖美,看在洛晨眼中卻是莫名的讓人不安,洛晨神色肅然,眉目沉凝,立時盤膝坐于府門之下,神識奔騰,須臾已然將整個本命界盡收眼底,這不看不知道,一看還真把洛晨嚇得不輕,自己這本命界竟不知何時將整個江城囊括其中——
但見那北有太守府邸,南座潤雨學宮,西有花街柳巷,東有商賈華宅。那樓閣高低錯落,上可起居下存貨,這長街布棚相連,蔬菜瓜果四時多,這正是天賜沃野富庶地,奈何禍起永相隔,而今神界現(xiàn)桑梓,空城一望盡蹉跎。
洛晨坐在洛府門口將整個本命界細細探查一遍,并未察覺什么異樣,界中六十四卦互相嵌合,根基穩(wěn)固,只要自己緩緩修行,本命界遲早會把整個江城化入其中,介時再無遠近之限,整個城池無論何處皆可去得,想來也是十分神妙。
心下如此想著,洛晨念頭一收,心下稍定,起身走入洛府,先是來在臥房之中。但見黑毛依舊未醒,且之前因發(fā)聲逼退那黑蛇,此時氣息稍有散亂,洛晨坐于房中,取來幾張烈陽符,在黑毛身邊布下一個純陽陣,過了片刻,見它內(nèi)息稍平,這才略略安心,抬腳于房中走出。
打臥房出來,順著碎石小路一路行來,便是花園,洛晨一面行走,一面舉頭朝頭頂夜空望去,但見其中星辰明滅,光影流轉(zhuǎn),似是內(nèi)隱玄機。洛晨一面走一面瞧,心有所感,不由得駐足細看,片刻之后忽然目光一凝,以手做劍指,立在原地虛虛實實地比劃起來——
但見那天醫(yī)滅邪祟,合壽可延生,伏虛無經(jīng)緯,初雨細無聲,五鬼驅(qū)魍魎,六煞起濁風,荒禍易天數(shù),絕命斷縱橫,這八套劍法自有陰陽,陰能毀天滅地,陽可普度蒼生,這正是造化奇絕歸天地,寒星冷月四時中,何日八荒擁厚土,一劍乾坤也成空。
如此比劃了能有半個時辰,洛晨方才緩緩收招,只覺頭暈?zāi)垦#y以久持,然心下卻是一面空明,方才他所使得招式正是那人宗墜星劍譜中所錄的劍法,其中天醫(yī)合壽,伏虛初雨,五鬼六煞,荒禍絕命俱都齊備,八套劍法各占一方,流轉(zhuǎn)不定,唯有中央星辰晦暗,招式不顯。
如此一番損耗下來,洛晨已然覺著身體飄忽,自知此番應(yīng)是不能再在本命界中久待了,幸而這本命界變故雖多,但卻并無甚異樣,倒也不必太過擔心。趁著這會尚未離開,洛晨又朝前走了一小段,雖未到花園之中,但也相去不遠。
然洛晨這幾步才邁出去,便瞧著花園之中藤蔓深處竟有幾個瑩白身影飄飄蕩蕩,其人五官不顯,身形難辨,就如同魂魄將散未散一般,于花園之中來往徘徊。洛晨心下一緊,正要前往查看,卻只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身子騰空而起,眼前漆黑一片,本命界須臾而逝。
“你醒了?”
一個溫和男聲自耳邊傳來,洛晨眉頭一皺,這才悠悠醒轉(zhuǎn),只覺體內(nèi)虛乏,渾身無力,張開眼略向旁邊瞧了瞧,方知自己躺在一方青石之上。周圍涼風習習,隱有林葉做響,窸窸窣窣倒也頗為悅耳,洛晨瞧了半晌便要坐起,誰知才一用力,體內(nèi)便一陣疼痛,只得又復躺下。
“唉……”
方才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洛晨神志不清,早將白影一事給忘了,只記著本命界中隱含江城,夜空星辰暗應(yīng)劍法,黑毛暫且無事,其余的一概仍在腦后。只是自己被云清飛仙打成重傷,方才好了,這一到天外天就差點被一條黑蛇取了性命。心下如此想來,洛晨不由一嘆,眉眼間漸生疲憊之色。
“小兄弟這是怎么了?你能在那肥蝟手中逃得一條性命,已是十分走運,怎么此時反倒唉聲嘆氣起來了?”
洛晨聞言,這才想起身邊還有一人,又復睜開雙眼,朝著身邊看去,但見一人身著藍白道袍,眉清目朗,神采飛揚,頗有出塵之概,只是這藍白道袍一看便是天宗之物,洛晨思量半晌,這才緩緩說道:“多謝這位師兄搭救,不知師兄尊姓大名?!?p> 男子哈哈一笑,隨手整了整衣衫,隨后才說道:“吾乃天宗弟子,此前進入天外天游歷,至今已有將近三載了,只因修行日久,俗家姓名早已忘卻,而今只有一個道號,喚做衍真,今日我看你被蠱雕圍困,旁邊還有一只肥蝟尸身在側(cè),便知你應(yīng)是初到天外天,不明就里,這才招了那些畜生前來,所以才順手相救?!?p> 說罷,衍真頓了一頓,這才開口問道:“那肥蝟雖未成年,但也頗為難以應(yīng)付,師弟竟能將其擊殺,不知師承何門?”
按說洛晨與衍真初見,彼此皆不知根底,洛晨又正在被仙界通緝,無論如何都不應(yīng)把自己的來歷說出來。只是這洛晨一見衍真,心下便覺面善,宛如此人與自己已然熟識一般,信口便言道:“小弟乃是人宗弟子,名喚洛晨,不過僥幸擊殺那黑蛇,多謝師兄出手相救?!?p> 衍真聞言,神色如常,并無半分異樣,淺笑道:“原來是人宗的師弟,好好好,這天外天荒涼浩渺,不想今日竟能遇見三宗同門,真乃一大快事,只是這天外天一般都要到飛仙之境,能御空而行方能進入,我看洛師弟不過真人修為,怎么就跑到天外天來了?”
說著,衍真抬起手來,隱隱掐了一個法訣,洛晨只覺身下一熱,道道陽氣順著經(jīng)脈而入,舒適無比,應(yīng)是眼前這位師兄早在石頭上布下了純陽陣之故。略略朝衍真點了點頭,洛晨這才開口說道:“只因此前得一位前輩點化,這前輩命我一到真人境便來天外天尋他,另有一番機緣相贈,故而小弟才會來此?!?p> 衍真聞言,眉間笑意一閃而逝,說道:“師弟真人境界這般穩(wěn)固,想來那位前輩也是獨具慧眼,只是這……這前輩也忒沒成算了些,叫你來天外天尋他,難道竟沒把初到天外天需要留心之處一一說給你么?”
洛晨一愣,隨后一陣苦笑,說道:“不瞞師兄,這位前輩還真是什么都沒說給我,還請師兄不吝,為小弟解惑?!?p> 衍真聞言,卻并未立時回答,上上下下地把洛晨瞧了一遍,隨后探出手來按在洛晨手腕上,沉吟片刻方才言道:“嗯……你之前也不過是靈力損耗過甚,周天也沒有什么傷,應(yīng)是沒什么大礙了,眼下既然師弟問起,那師兄就給你細細說一說,也省的你日后在這天外天中難行。”
此話一出,洛晨自然是無不應(yīng)允,二人便在這天外天山中緩緩而談。眼下時辰已近黃昏,山間昏暗,長天曠渺清寒,飛云颯沓流轉(zhuǎn),隱有獸鳴鳥唳,其音不似凡間,驚風呼嘯,更添三分蒼涼,這正是“云上青天驚濤起,踏風直入動八荒”,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國然
設(shè)想中的天外天是一個荒涼而不荒蕪的地方,但是之前的內(nèi)容使得天外天看起來更像是塵世,失了其中本應(yīng)有的神韻,故而將203章更改重寫,其后一律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