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面最近熱鬧了許多。
四處都掛起了大紅燈籠,御花園前的空地上慢慢搭起了一個巨大的戲臺子,張燈結(jié)彩,喜意盈盈。
不過宮里面的熱鬧,可比不上她幼微殿的熱鬧。
關(guān)于她的傳聞仿佛自己長了腿一夜之間就跑遍了各宮各殿。
既然是傳聞,那么自然是怎么離譜怎么來。
宮里女人都閑得慌,八卦一來就積極地湊上來了:
“哎!你聽說過沒?皇上在皇后偏殿里安置了一個絕色美人!”
“什么?皇上藏了一個美人?”
“你知不知道,皇上居然藏了一個男人?”
“?。?!”
……
等傳聞在宮里兜了一圈繞回她這里來的時候,已經(jīng)變成了“皇上竟然不是人!”
顏姝嘆為觀止,不得不感慨宮里人想象力的豐富程度,然后又感慨地把手一招,叫來小黛去順藤摸瓜,看看消息是誰放出來的。
小黛不愧是八卦界的個中好手,打探消息自有她自己的門路,沒過多久真的把幕后之人查了出來。
小宮女回來后憤憤不已:
“是德妃放出來的消息,故意誤導(dǎo)宮里的人針對姑娘!沒想到德妃竟然是這樣的人!”
小宮女對德妃的認知還停留在眾人交口稱道的賢良淑德,方正溫婉上,自然對德妃這般背后使陰招的小人做法難以置信。
不過顏姝可是一點也不覺得驚訝,德妃是太后的人,太后都知道了的事情,德妃自然也知道了,既然她知道了,也自然不會坐視她這個“絕色美人”躲在眾人的視線之外逍遙自在。
宮里的女人天生對美麗的同類充滿警惕和惡意。
不僅是德妃一個人如此,這三宮六院的美人們也是一樣的。
這不,沒過幾天陸陸續(xù)續(xù)就有妃嬪們借著花樣百出的名頭前來試探她。
顏姝深諳宮中女人的心性,也懶得對付她們,索性表現(xiàn)得柔弱無害,毫無威脅性,降低她們的敵意。
畢竟宮里的女人要是都對付起她來,她雖然不會懼怕她們那些伎倆,但是確實會覺得麻煩。
顏姝沉眸斂目,長袖善舞,借著藏拙的手段將來幼微殿的妃嬪們打發(fā)了個七七八八。
幼微殿熱鬧了一段日子,終于又慢慢冷清下來,顏姝瞇著眼躺在院中的秋千上,慵懶地曬著太陽,紅色的衣袂隨秋千的擺動飄飛,暗色的繁復(fù)花紋在陽光下偶爾隱現(xiàn),裙尾上的九玄凰振翅欲飛。
小黛一邊往嘴里塞著剛剛某個常在來“探望”她時順帶帶來的糕點,一邊腮幫子鼓鼓地問她:
“姑娘,今天景仁宮送來了請?zhí)恚瓤瓤取?p> 顏姝目光轉(zhuǎn)向她,笑說:“吃東西就吃東西,急著說什么話啊?快喝點水緩緩?!?p> 小黛才想起來旁邊有水,倒了杯茶喝了,一緩過來就忙著繼續(xù)問:
“姑娘,明天太后的壽宴您去嗎?”
雖然她身在皇宮,但是算起來應(yīng)該是一個外人,所以景仁宮也給她發(fā)了一個請?zhí)?p> 顏姝仰頭,將手中的團扇蓋在臉上擋著太陽,紅唇輕啟說道:
“當然去!不過是德妃想在壽宴上對付我而已,躲是怎么都躲不過的,這一次不去還會有下一次,下下次,還不如這次老老實實去赴宴,至少眾目睽睽之下,她不敢明著對付我?!?p> 她是一個怕麻煩的人,向德妃這樣一個麻煩的女人,她傾向于一次性解決掉。
小黛欲言又止,應(yīng)該是想勸她別去,但是猶豫了一會兒終究把勸諫的話咽了回去。
她家姑娘不是怕事的人,她可不能給姑娘拖后腿,就像姑娘說的一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什么好畏畏縮縮的?
景仁宮不僅送了請?zhí)^來,還送了一套鵝黃裙子,說是這種鮮嫩的顏色正好適合她這個年紀的,仿佛商量好似的,不久皇后又差人過來一套大紅裙子,說是看姑娘素來喜愛這個顏色。
小黛將兩條新裙子都抖開來,挑剔地比來比去,最后還是糾結(jié)不已:
“姑娘,這兩條裙子都好漂亮啊,姑娘你要選哪個穿去宴席好呢?”
顏姝漫不經(jīng)心,回答:“都不選?!?p> 她眸光在一紅一黃兩條裙子上掠過,似嘲非嘲,意味不明地笑了:
“皇后好不容易因為要主持宮宴提前解了禁足,沒想到她這么有心,百忙之中還不忘來坑我一把。”
“姑娘,這紅色的裙子難道有什么問題嗎?”
“問題倒是沒有,只不過它是紅色的,那么它本身就是一個問題。太后的壽宴上,自然只有太后一個人能穿紅色的衣服,否則便是大不敬?!?p> 小黛恍然大悟,四國的風(fēng)俗承自前朝,喜事上紅色是最貴重的顏色,只有宴會的主人有資格穿紅色,其他賓客在別人喜事上搶穿紅色在主家看來就是耍流氓。
“而這鵝黃衣裙……”顏姝說道,“誰知道又有什么忌諱在里面呢?”這可是景仁宮送來的。
最終顏姝在之前內(nèi)務(wù)府送來的衣裙里選了一條淡紫色的裙子,在第二天暮色將近的時候緩緩走出幼微殿。
蒼茫的暮色之下,人影幢幢。
宮燈早早地亮了起來,忙碌的宮人們快速穿梭在道路間,宮外的命婦小姐們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到了,衣香鬢影間宮燈搖曳不息,珠釵銀飾反射著細碎的光芒。
顏姝不想撞見那些無事生非的宮妃們,特意挑了一條人比較少的小路走,沒想到還是撞見了一個宮妃。
不過這個妃子看起來倒是不像無事生非的人,一身青衣,配飾極少,懷中抱著一只黑貓,素凈得不像是宮里的人。
小黛扯扯她的衣袖,小聲告訴她前面的人是端妃。
原來就是那個常年深居簡出的端妃??!
顏姝隨口與她寒暄了幾句,兩個人都不是喜好與陌生人侃侃而談的性子,也就相對離開了。
走了一段距離,顏姝忽然回頭看向那個青色的身影,直到端妃走過拐角消失在視線之中,才回頭繼續(xù)行走。
……
顏姝來得有些早了,走到專門為宮宴搭起來的場地時,宴席還沒開始。
座位上的命婦小姐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她沒有相熟的人,于是又走出了宴席,想先在周圍逛逛打發(fā)時間。
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像幽暗的深淵倒懸在頭頂之上,深邃而神秘。
晚風(fēng)習(xí)習(xí),夜涼如水。
顏姝穿行在假山疊翠間,悠悠閑閑地踱步慢走,冷不防后面沖過來一個人。
顏姝背后長了眼睛似的,拉過小黛側(cè)身避過后面沖過來的人。
定睛看去,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好不容易穩(wěn)住步子停下來,瞪大了渾濁的老眼看著她,顫巍巍地驚呼:
“公……公……”
老人激動過了頭,突然栽倒在地上,顏姝趕緊上去探他的鼻息,呼吸全無,已經(jīng)死了。
顏姝驚愕地退后,難得懵有些呆萌,撫著自己的臉聲音飄忽地問:
“我長得有這么嚇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