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摔瓦盆，誰主葉家？？（一）
正巧見迎面走來三十余歲的玉容姑姑，領(lǐng)著幾個婢女往屋里端茶果點心。
望見武昌侯世子踏雪而來，迎著顧梓安笑道：“公子，梁公子來了?！?p> 說著，轉(zhuǎn)身親自去接他身上的氈笠兒，抖落碎雪，默然站在一旁。
梁舟生性放誕不羈，一進門來，就兀自脫了身上鸚綠衲襖，入房內(nèi)。
他手里翻著一本棋譜。
腿隨意搭在一邊，肆意流淌的紅，張揚而冷漠。
在喧鬧中，似乎只有他一人冷情。
“阿瞻，你抱著棋譜看個什么勁兒啊，迷上下棋了？”
香爐白煙起，朦朧中，少年似笑了下，含糊不清地“唔”了聲。
“咳咳！”春雪不合時節(jié)的飄落，顧梓安握手成拳，抵在唇邊，猛咳嗽了幾聲。紅袍逶迤，蔓延如血，更顯得他臉色煞白。
芳姿端了藥進來，少爺兀自起身，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桌沿兒，示意她端過來。
芳姿眼眸中閃過一絲詫異，將藥碗放在他面前。
少年漫不經(jīng)心地拂著藥碗邊沿兒，眼眸中似惱似恨，怔怔盯著藥碗，忽然仰頭喝下，動作恣肆，好似在飲下一杯烈酒。
芳姿忍不住低道，“公子……”
他懶洋洋地抬起眼睛，已經(jīng)半月了，他出不來門，已經(jīng)半月了。
隔著紗窗往外看，雪越下越大，算算時間，今天應(yīng)該是葉家出殯的日子。
他斂眸無聲苦笑，何時起，他的日子竟然要用葉家的時間開衡量了？
他擺擺手，“下去吧?！?p> 顧梓安忽地半坐起，猛地打開窗子，冷風(fēng)一下沖進來，少年漆黑墨發(fā)隨風(fēng)浮動。他擁著被子，眼睛瞅著窗外，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公子，外頭冷，不如……”
他冷眼一掃，芳姿不敢再說，低著頭出門了。
“咳咳咳……”紅色從冰封的紅梅，染在他臉上，他咳得無力，就勢擁著被子，倒在床上。
等一切安頓好，葉良茉靜靜跪在靈堂里，她擦擦眼淚，盯著棺材，一邊燒著紙錢，一邊默默流淚，哪怕她早上一天，也還能再見父親一面啊。
半夜時分，旁邊的葉良諶昏昏欲睡，忽然紙幡擺動，他嚇得一個哆嗦，使勁兒揉了揉眼睛，只見燈影閃動，紙幡后黑影更近了。
他驚叫著站起來。
葉良茉抬眸看他，“怎么了？”
“有，有鬼……”
葉良茉瞪他一眼，起身走過去撩起紙幡，卻見一只貓躲在紙幡后面，走得搖搖晃晃，步履蹣跚。
葉良茉蹲下身，伸出手去，那貓猶疑了下，朝她走去。
葉良諶拍拍胸脯，道?！霸瓉硎呛诨ⅲ瑖標廊肆?。”
葉良茉摟過來，撫摸貓背，眼睛斜睨著他，不悅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棺材里躺的可是你的親生父親，你怕什么呢？”
這只貓長得很大很胖，毛發(fā)黑色，一雙黃色眼睛映照著燈火，琉璃般通透，顯得好似夜里的鬼火。
葉良諶看了一眼，嚇得移開眼，將蒲團拉遠一點，辯道，“我本來就膽子小?！?p> 葉良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
沒一會兒，那貓兒突然嘶叫起來，嬰兒啼哭似的，凄厲至極，發(fā)瘋似的。
葉良茉安撫它，它這次卻真的瘋了似的，猛地揮了好幾爪子，竄出去了。
葉良諶幸災(zāi)樂禍，眼睛瞥了眼她手背上的傷口，道，“這貓早就瘋了，前段時間還抓傷我娘呢。”
出殯當(dāng)日。
屋里，婆子正在小心翼翼地伺候著二姨娘梳頭，今天二姨娘一起來，挑錯先先后后竟然挑了不下十個錯兒，一眾丫頭都被罰站在外面，外面剛下了春雪，十分寒冷。
二姨娘聞言，甩開幫她梳妝的婆子的手，劈頭罵道，“哎呀！疼死了！你到底會不會梳頭？笨手笨腳的！”到二姨娘瞪了那個嚇得臉色慘白的丫環(huán)，氣憤地將玉梳砸在她臉上。
丫頭疼得捂著臉，跪倒在地，一句話都不敢說，兀自抖成一團。
“抖什么，我是母老虎嗎？是吃人還是打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怎么欺負人呢。”
端了早膳進門的王婆子見此，趕緊放下早飯，朝門外看看，見無人才安心下來，使了個眼色，將她們都支開，道，“夫人，小心隔墻有耳啊?！?p> 這婆子從小跟著二姨娘，十個機靈的，一句話說的二姨娘臉色好了不少。
“隔墻有耳，隔墻有耳，我都忍了多少年了，我還得忍到什么時候?。 倍棠锸种刂卦以谧雷由?，恨恨道，“我真是不服氣！這丫頭就是專門和我做對的，當(dāng)年元宵節(jié)要是……”
“夫人！”老婆子趕緊打斷她，生怕她說出不該說的話。
二姨娘自知失言，口氣軟了不少，“難道就沒有法子了？真要她當(dāng)上家主，咱們的日子還過不過得？”
老婆子渾濁的眼睛笑了笑，湊近二姨娘低聲說了什么。
二姨娘眼睛越聽越亮，“不錯，是有這說法?！?p> 她起身好似要奪門而出，老婆子拉住她，“夫人，你頭發(fā)還沒有梳呢。”
二姨娘笑著撥了撥頭發(fā)，嘴角壓也壓不住的弧度，“瞧我著急的，還不叫她進來？”
老婆子“誒”了聲，高高興興地出去了。
送葬前，葉良茉坐在偏廳中休息，二姨娘叫人送了清粥給她，這幾天因為守喪不能進食，的確需要進些粥。
但……葉良茉狐疑地看著她，無事獻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