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一定要為女兒做主啊。”
毫不顧忌許翰林在場,當然不用顧忌,能讓家丑外揚那是再好不過了。
顧孟至崇尚儉樸,自己的書房里頭只鋪著再普通不過的石磚,顧初寒嬌嫩的雙膝往地上重重一跪,并不抬頭看他,只是低頭泣訴。
“昨兒女兒的珠寶丟了,女兒派寶珠寶珍出去買首飾,今日回了寒煙閣才發(fā)現(xiàn)她二人買的三套首飾中缺了一套。女兒以為前腳嫡夫人才搜查了寒柳閣,后腳就又有手腳不干凈的賊人覬覦我的首飾。故而急忙去找嫡夫人,誰料女兒尚未走出寒煙閣,便被寶珍攔下了。她吞吞吐吐地告訴女兒,原來那套地攤首飾被守門的嬤嬤給貪走了。守門的嬤嬤還威脅寶珍不準說出去,同時,那嬤嬤還出言諷刺我是沒了生母的孩子,不得府里主子喜歡。那些嬤嬤以利用關(guān)系將寶珠寶珍調(diào)出寒煙閣為由勒索我僅有的兩個丫鬟的月例。”
說罷抬起羅袖輕輕擦拭臉上淚痕,仍是低著頭,她根本不需要擔心自己說了這么一大長串顧孟至是否能聽懂,因為顧孟至是過五關(guān)斬六將考得的探花,這么點理解能力還是有的。
原本顧初寒哭啼啼地闖進書房,打斷他與許翰林詳談大事的時候,他是惱怒的。但后來看到了顧初寒跪在地上,顫抖著說出心中委屈,便想起了顧初寒的生母穆憐憐。
無論如何,他都虧欠了穆憐憐,特別是從情感方面來說,穆憐憐對他生死相許,處處為他考慮,他卻留戀于名利場與后院其她女子的美色。
說到底,他都欠了穆憐憐的,看到顧初寒便想起了臨死都尚未來得及見一面的好女人。
顧孟至平復(fù)了心中的怒氣,將顧初寒的話頭從前到后捋了一遍,頓時覺得一個小小的守門下人也配欺負他的女兒。
登即不顧許翰林在側(cè),大喊一聲:“放肆放肆!太放肆了!來人啊,將那兩個守門嬤嬤抓過來!我要親自拷問!”
顧初寒聞言眼中劃過一絲狡黠,仰頭看著顧孟至,無辜地模樣阻止道:“不行的爹爹,聽說那倆嬤嬤是嫡夫人過去的心腹,我想,爹爹你親自拷問她們,一定會引起嫡夫人不滿的罷?”
顧孟至聞言登時一愣,這可難辦了,如果這倆人是嫡夫人的心腹,要辦她們必須得經(jīng)過嫡夫人的同意。否則的話,嫡夫人一生氣帶著兩個嫡女回了娘家,南安侯一定會大生自己的氣,到時候,自己便在朝中失去了有力的支撐,沒了南安侯這個后盾,他就必須得在三皇子與太子之間作抉擇。
否則不出三兩天,便會被過往對頭彈劾地離開權(quán)力中心。
顧初寒早在門外聽了許翰林與顧孟至的對話,也從他們的對話中猜測出了,顧孟至敢于冷落太子與三皇子二人的拉攏,便是因為南安侯這個后盾。
所以她故意說出那倆個老嬤嬤是嫡夫人的人,這樣一來,就可以逼迫得嫡夫人親自發(fā)落她的下人了。
先前顧初寒已經(jīng)哭訴了自己的委屈,那倆嬤嬤也的確令人厭惡,顧孟至已經(jīng)說出了會替女兒出頭的話,此刻要是威懾于嫡夫人而退縮,恐怕會被站在一邊的許翰林嘲笑自己妻管嚴。
進退兩難之際,所幸顧初寒開口道:“爹爹啊,嫡夫人對女兒一向?qū)捄瘢畠含F(xiàn)在也才想起來,嫡夫人是個不偏不私的人,不如,這件事情請嫡夫人處置吧?!?p> ”好好好?!邦櫭现赁哉拼笮Γ@件事交給嫡夫人處置,那再好不過了,免得自己出頭得罪了這個有權(quán)有勢的夫人。
”那,爹爹陪女兒一同去找長松院吧,女兒不敢,畢竟今日嫡夫人已經(jīng)為女兒下了俏丫頭的面子了,女兒臉皮薄,不好意思再麻煩嫡夫人的。“
說著,顧初寒臉上浮現(xiàn)出了哀求與羞澀。
許翰林長袖善舞,什么角色都接觸過,見顧初寒這副模樣,心里便想,當著是臉皮薄的人一定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豈會在寒柳院當著眾下人的面舌戰(zhàn)柳姨娘,當真臉皮薄的人絕對不會有外客在場還能哭得旁若無人。
這個丫頭不簡單呢。
許翰林才在心里這么一嘆,便聽顧初寒驚訝道:”啊?怎么許翰林也在?女兒還是剛剛發(fā)現(xiàn)許翰林的呢。都怪女兒沉湎于委屈之中,都忘了外客了?!罢f著自己伸手扶著自己的小腿,站起身,無邪地看著許翰林斂衽羞澀道:”家丑不可外揚,叫許翰林知道了我顧府有刁奴,實在是令您見笑了?!?p> 顧孟至聽到見笑二字,不禁想起顧初俏在寒柳閣大罵嫡夫人毒婦的嘴臉,登時雙眉緊蹙,沉聲道:”去長松院吧?!?p> 顧初寒無邪地看著許翰林,歪著腦袋,臉頰綻放友善的笑容:”許翰林視父親為知己,方才寒柳閣的事情許翰林瞧了,此刻處置刁奴的事許翰林要不要瞧瞧呢?“
六歲小丫頭說話就是這樣天真無邪,顧孟至恨不得許翰林快走快走快快走,誰料單純?nèi)缢念櫝鹾绱艘徽f,許翰林立刻見縫插針,笑道:”自然自然?!?p> 三人一同往長松院走去,寶珠跟在身后,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這次小姐能不能真的讓嬤嬤變成血饃饃。
且說長松院內(nèi),兩位嫡女已經(jīng)卸了釵環(huán)午睡了。
抱廈的回廊下,花木幽幽,一方玉榻橫在回廊內(nèi),嫡夫人以手撐頭,斜著身子,瞇著丹鳳眸聽貓著腰的寶絮復(fù)命。
”夫人,寒柳閣的人手都被清理地差不多了,奴婢挑了十個得力的奴才安插進去了,這是咱們在寒柳閣的眼線的名單?!?p> ”嗯。“嫡夫人曬著從林木縫隙間漏下來的陽光,頗為享受慵懶地伸出涂了丹色指甲紅的手接過了名單。
”哼,這樣一來,寒柳閣便再也不是固若金湯了。俏丫頭每天讀什么書,是否學了刺繡,柳姨娘侍奉老爺?shù)綆赘?,我都能知道了?!暗辗蛉擞钟挠牡溃骸皩α耍@次柳姨娘吃了苦頭,估計沒有十天半個月是恢復(fù)不了往日的氣焰了。你再去外頭買通一些得力的人,要他們大肆宣揚今日寒柳閣發(fā)生的事,我要讓她柳姨娘在京中丟盡顏面,還有我要讓俏姐兒辱罵我的事也傳出去,叫京中女子皆知俏丫頭的是個什么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