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外面唰唰唰地下起了大雨,聽在人的耳里,如同雨打芭蕉一樣,雨水滴答落下的聲音悅耳動聽,如同清越笛聲,使得萬般愁緒都會在無形之中被沖散。
李伯禽站起身來,在黑暗中四處摸索,終于找到了火石這種東西,這個地方雖然簡陋,這些最基本的東西卻并不落下。
他的肚子餓了。
該生火做飯了。
李伯禽在想,他親自做飯的話,應(yīng)該是可以的吧!
其實,他對什么都自信,哪怕身陷囹圄,哪怕身在浴血沙場,哪怕面對一些權(quán)勢滔天的大人物,都不會懼怕半分,更別說失去自信。
唯獨對生火做飯這種事情,他是一點自信都沒有,因為,這還是他第二次做飯。
第一次做飯的時候,他就遇到了人生中最尷尬的時刻,辛苦忙活半天,做出來的飯連自己都吃不下去。
一口吃下,竟然分不清酸甜苦辛咸。
陸無病看到李伯禽的動作,疑惑道:“伯禽大哥,你這是做什么呢?”
李伯禽一邊摩擦火石,一邊解釋道:“有點餓,我想做飯了!”
正在此時,聽得兩個人的談?wù)?,柳絮兒的肚子怪叫一聲,頓時她滿臉通紅。
其實,她也餓了。
但是,這個表達饑餓的方式,是她萬萬不能接受的。
陸無病怔了片刻,隨即大笑一聲,笑得在地上打起滾來。
柳絮兒則是羞紅了臉,坐在地上,頭埋雙腿之間,恨不得此時天雷劈出一個地縫來,她好鉆進去。
李伯禽莞爾一笑。
這兩個人,還都是孩子啊,就像他的弟弟妹妹一般,當然,他也真會把他倆當?shù)艿苊妹靡粯涌创?p> 此刻,此時,他要保護的人越來越多,身上的擔子也會越來越沉。
比如,他要改變歷史,救下自己的阿耶,什么永王之亂,什么鋃鐺入獄,什么流放夜郎,通通見鬼去。
再比如,他要保護自己的妹妹,什么遠嫁他鄉(xiāng),什么沉疴不治,也要通通見鬼去。
無論發(fā)生什么事,他李伯禽也將一肩挑。
陸無病笑夠了,望著已經(jīng)生完火坐在篝火旁的李伯禽,道:“大哥,你真會做飯嗎?”
李伯禽愣了愣,想了一下以前看到過的別人做飯的步驟,不確定地道:“應(yīng)該,也許,可能,大概,會吧!”
陸無病睜大眼睛呆住。
柳絮兒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
真的,會做飯么?
兩人一臉不信地看著李伯禽,李伯禽搖了搖頭,心想我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么?
首先,做飯必須生火,而且得生很大很大的火,熊熊燃燒,這是最好不過。
第一步,生烈火,他做到了。
其次,做飯必須要有鐵鍋,當然,鐵鍋這種東西,他也在這一方不大不小的空間里找到了。
看來,顯而易見,魏州軍上面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確了,在十八營地的規(guī)矩就是自己的溫飽問題自己解決,根本指望不了上面會做飯分食。
這和李伯禽預(yù)想的情況可不一樣,通常情況下,在軍隊中,還是會以統(tǒng)一分食的方式為主的,哪想到在這里卻要自己做飯。
做飯這種事,對別人來說并不難,于他而言,簡直難如登天。
很快,李伯禽便借助天上墜下的雨水,將鐵鍋洗凈,不由感嘆一聲,唐朝的雨水還是挺干凈的,沒有工業(yè)廢氣金屬垃圾之類臟物感染,一切都是那么清新自然。
只是,再怎么干凈,他也不能直接用雨水來煮飯,這點他還是明白的。
所以,下一步就是要去取干凈的水源。
李伯禽站在洞口,直到淅淅瀝瀝的大雨停住,才回過頭道:“無病,我取水去了?!?p> “大哥,我陪你去吧!”陸無病高聲道。
他總不能事事都讓自家大哥去做,尤其是現(xiàn)在,無形之中,他已將李伯禽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這種感覺,柳絮兒也是一樣。
他們都喪失了世間最親的親人,成為沒有親人的孤兒。
在最困難的時候,幾欲絕望,將要失去希望和憧憬,從而陷入永夜,形容枯槁,卻都在這時遇到了李伯禽。
李伯禽頭也不回,頗有自信,顯得胸有成竹:“我自己去就行,你們好生照顧自己。”
柳絮兒吃吃一笑道:“無病哥哥,你覺不覺得,好人哥哥他其實很要強的?!?p> 陸無病坐下身來,沉吟低喃道:“好像是有那么一點,他做什么事,都愿意自己一個人擋在前面,就像那夜玉狼山殺匪一樣?!?p> 柳絮兒點了點頭,深深認同。
忽然,她覺得身體有些發(fā)冷,更加靠近了那堆篝火,一邊添著柴禾,一邊轉(zhuǎn)過頭來看著陸無病,滿懷興致地問道:“無病哥哥,剛才你和好人哥哥在講什么故事呢?”
陸無病聞言,無奈地笑了笑,這丫頭,還挺古靈精怪的,居然能從中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來。
不過,能夠和人分享故事也是不錯的一件事。
春花秋月幾時輪,且做一說書人罷!
他將故事娓娓道來,絲毫沒有添彩加色,只是,他并沒指名道姓地說故事中的弟弟就是自己,仿佛他講的是別人的故事一樣。
那個姐姐在癡癡等待......
那個弟弟去了長安,低聲下氣,卑微求存,做了侯門貴府里的低等家丁,只為尋求那么一張泛黃的紙......
柳絮兒聽得入神,滿臉純真,時而悲泣,時而憐憫,時而憤懣,時而惆悵。
兩人同病相憐,身世幾乎一樣,在此一刻,似乎都有了交心的理由。
......
......
十八營地,果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
這是李伯禽一路走來的感受。
這種營地和他想象中的唐朝營地并不一樣。
唐朝的營地,應(yīng)該是有明確的標準的。
比如一軍之數(shù),應(yīng)在萬人以上。
軍下設(shè)營,營下設(shè)團,團下則為旅,旅下設(shè)隊,隊下則為一火。
而這個十八營地恰恰是一個例外,整整三千多人,卻沒有一個明面上的統(tǒng)領(lǐng)。
就連那三個人,也只是身份比較高,以自身站力獲取了傅奇賦予的話語權(quán)而已,并沒有獲取銜位。
看來,在十八營地之中,獲取銜位是一件很難的事。
李伯禽一邊走著,一邊觀察著這個營地。
他們這些新兵住在營地東側(cè),每個人都在忙里忙外,甚至許多人看到李伯禽還善意地打了一聲招呼。
李伯禽微笑回應(yīng)。
在打招呼的過程中,他也問到了取水之地。
在營地西側(cè),有一條山溝,山溝里便有凜冽清泉,那股清泉自玉衡山上順流而來,是十八營地所有兵士的生活依靠。
順著他人所指的道路,李伯禽穿過練武場,終于來到了營地西側(cè)。
看到李伯禽,西側(cè)營地那些人頓時議論紛紛,雖然帶著不善的目光,但到底也對李伯禽非常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