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灶膛燃的旺，樹枝扎的海藻手指直流著血，孫婆子也沒有叫她包扎的意思。反而用腳踢了踢指著鍋里的黃色糊糊說：“把這個舀到桶里，跟我去喂豬！”
顧不得手疼，海藻踉蹌的起身拿起鍋臺上的水瓢一下一下的倒進桶里。然后跟著孫婆子向外面豬圈走去。剛好走到豬圈的時候，隔壁的媳婦正在“坐”在墻頭上喂豬。海藻看著那人，手里的水瓢瞬間脫落。那女人看起來很年輕，長得也很好看，只是她的腿從接近腿根處就沒有了。
孫婆子看著海藻的反應(yīng)眼里閃過滿意。然后看著她說：
“你在這喂豬，不會的問問劉嫂子！”
海藻點頭，完全不敢看隔壁的女人，費勁的往豬圈里的石槽倒著。女人停下手看著她，良久，聲音沙啞的說了句：
“新來的？”
海藻停下手，看著她點頭。正視她時海藻發(fā)現(xiàn)，她脖頸上有一道刀疤。感覺自己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的時間比較長，海藻急忙低下頭。
女人看她點頭，又看看不遠處躲在一旁孫婆子冷笑，摸著脖子說：“我這疤是自己割的?！?p> 海藻驚訝的看著她，見她指了指自己云淡風(fēng)輕的說：“我跟你一樣，16歲時候來的，你呢，幾歲？？”
海藻不敢置信的看著她，腳步不由的退后了幾步。嘴唇不住的顫抖指著她的腿：“那它……”
“跑了兩次，被砍了。”
說完，海藻看著女人繼續(xù)動作嫻熟的喂豬。滿腦子都是她的腿被砍掉了，海藻撿起地上的水瓢緊緊的攥著，僵硬的站在墻外看著里面臟兮兮的豬叫著。
突然一道尖銳的女生劃破安靜的天空，海藻扔下手里的東西朝著屋子里跑去。屋內(nèi)孫才靠在一旁一只大腿正在流血，孫婆子趕緊拿出毛巾捂著傷口，血很快就把毛巾染紅了。
鄭雯衣服被撕破，手里還沾著血不知是她的還是孫才的。老孫頭怒氣沖沖的扔下手里的鎬頭跑出去找村里新來的小州大夫。
海藻趕忙去扶鄭雯，卻發(fā)現(xiàn)她一只腿完全動不了了，褲腿上有泥土的痕跡?？粗贿叺逆€頭，海藻心一緊想著剛才那女人的腿剛要撩起褲子看，老孫頭就從門口跑回來一把拎著海藻和鄭雯的衣領(lǐng)向另一個屋子走去。
新來的小州大夫是上個月才到村子里的，對于這的風(fēng)俗還不清楚。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老孫頭提前跑回來把兩人綁在在一起，堵住嘴才出去。
海藻晃動著身子，想讓鄭雯給出一點回應(yīng)。因為腿部劇烈的疼痛和心臟的緣故，鄭雯的臉色已經(jīng)泛白，疲憊的眼睛幾乎沒法睜開，只是輕輕的動動手指。
隔著門清楚的聽見孫婆子對小周醫(yī)生十分客氣，海藻抓住鄭雯的手，想帶著她向門的那邊蹭過去?？墒青嶖┮呀?jīng)完全沒有力氣了，暈了過去。海藻想拼命的發(fā)出聲，可是絲毫不影響外面。沒一會兒，邢沂州處理好孫才的傷口，叮囑了一些話后背包離開。海藻絕望的靠在一旁，身后的鄭雯不知什么情況。唯一能夠救他們的人走了。
破舊的木門被打開，孫婆子走到鄭雯身前抬手給了她兩個耳光，暈倒的鄭雯被打醒。
“俺兒要是以后落下毛病，看俺不弄死你！”
鄭雯的眼淚從眼眶中流下，眼睛直直的看著她，嘴角卻掛著笑意。孫婆子將綁在她臉上的布條解下來，扔到一旁手用力的捏著鄭雯的嘴：
“你還笑！”
鄭雯笑容愈加的大，眼睛像毒蛇一樣看著她，一字一句道：“巧了，我也是這么想的?！?p> 海藻趁人不注意，輕輕的踢了一下孫旺，讓他幫忙解開綁著手腳的布條。松開后急忙跑到鄭雯身前，摸摸她的腿。還好，還在。可是摸到膝下的位置的時候，海藻變了臉色。
“你的腿……”
孫婆子看著哭唧唧的海藻，拎著她衣服領(lǐng)子將她帶到一邊：“不許管她！”
鄭雯看著海藻費力的勾勾唇角，然后緩緩的閉上眼睛。
“雯雯！”
海藻拼命掙脫開孫婆子的手，抱著鄭雯淚流滿面的叫著她，可是卻沒有任何回應(yīng)。
海藻無助的看向?qū)O家人，可他們臉上卻沒有任何的波動。仿佛此時鄭雯就此死掉也沒什么。海藻低著頭恨意在將眼底染的血紅，她費力的將鄭雯抱到炕上，正準(zhǔn)備聽她的心跳，便被孫旺拉住：
“我們?nèi)ネ婧貌缓?？?p> 海藻甩開他的手，孫旺一個沒站住便摔倒在一邊。孫婆子看了抬手一把打在她后背上，擠開她用指尖探了探鄭雯鼻息，看著海藻命令道：
“她死不了，以后不準(zhǔn)你來這屋！”
不讓海藻照顧?quán)嶖蛔尯Ｔ蹇拷@個屋子。他們是想將鄭雯也變成那個沒有腿的女人的樣子……海藻看著這一張張‘質(zhì)樸’的臉，她覺得自己周身都在打著冷顫。
孫旺拍拍褲子上的土，拉著海藻繼續(xù)撒嬌：“走，出去玩，出去玩。”
任由他拉著，海藻跟著他走到了院里的井口旁，孫旺就蹲在那里的一塊冰面上玩。
恰好再次看到了隔壁的那個女人，海藻看著她，兩人對視了很久。不同于早上時候的膽怯，海藻看著她笑了笑，然后示意她看了看孫家最西邊的屋子。
那女人神色微微有些變，轉(zhuǎn)頭看著自己家的院子，過了一會兒看著海藻點點頭。
晚上吃飯，因為上午的事情，所以孫婆子只給了半個饅頭。吃得少沒力氣自然就沒法逃走。海藻攥著饅頭，小口小口的吃著。
看他們吃的差不多了，才抬起小聲說：“我晚上住在西屋行嗎？”
沒等老孫頭說話，孫婆子扯著嗓門嘴里噴著飯粒呵斥她：“別以為俺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俺說了，不許你管那小賤人你忘了？”
海藻一手用力的攥著衣擺，強迫自己把恨意壓下去抬起頭貼心的說：“孫才受傷需要照顧，東屋住不下碰到他好不了怎么辦？”
孫才聽了覺得有道理，躺在一旁白著臉說：“娘，讓她去住。別跟著擠著俺，再說了，小賤人要是死了咱不是白花錢了！”
海藻也點頭，又補充道：“雯雯原來就有心臟病?！?p> 老孫頭放下筷子，想著中午自己下手時的力道，那閨女的腿必定是折了，讓她去她還能怎地？于是便同意了。
緊緊的攥著手里的一小塊饅頭，海藻走進了迎面撲來冷氣的東屋，因為鄭雯傷了孫才，所以孫家為了懲罰她故意沒燒火。土炕上涼的徹骨，海藻趕緊把自己手上的棉被給她蓋上。鄭雯渾身冰涼，海藻把她緊緊的抱在懷里。
“雯雯，雯雯，你答應(yīng)一下我好不好？”
鄭雯輕哼，半睜著眼睛看她，斷斷續(xù)續(xù)的說：“我……可能堅持……不下……去了?！?p> 海藻搖頭，把口袋里的小塊饅頭拿出來一點一點的塞進她的嘴里。
“雯雯，你聽我說，你堅持一下好不好？我已經(jīng)找到辦法了，明天，明天我們就能回家了?！?p> 鄭雯點頭，含著饅頭渣眼神無望的看著窗外。她要活下去呀，要不然怎么要那一家子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