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楊枝茂

　　第三十六章楊枝茂

　　楊墨還是剛剛來這里的新人。

　　他除了碰巧遇見的這幾件事，什么也沒經(jīng)歷過，然而沒想到現(xiàn)在碰見的事情都如此離奇。看著夜鶯確實精力不足睡著以后，楊墨獨(dú)自打著手電，看了看又覺得手電筒打開浪費(fèi)電，于是趁著其他三人都睡熟了，他悄悄關(guān)了手電。

　　頭上的一線星空瞬間閃過什么一黑，那影子很快略過以后，楊墨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又坐回關(guān)掉的手電旁邊，安安靜靜地守著救生船艙。

　　好像安靜地守著救生艙也沒什么事情，他也不知道還要注意什么。就像之前去了補(bǔ)給站，蘇欣給他列出了一大長傳清單，告訴他要去哪里維護(hù)、要去哪里登記值班表，楊墨也不知做哪些瑣碎的小事到底有什么意義，但是照著做就是了。

　　現(xiàn)在獨(dú)自一個人守著，他完全不知道還能干什么。

　　楊墨回想起夜鶯做的事，她說的話一直被楊墨記在心里：“如果要死的話，我寧愿是我死了。楊枝茂他那么好，我不想他因為我這么差的人去死。”

　　楊墨覺得自己能憑借強(qiáng)力的求生意志，在干燥的河谷里，他可以打蜥蜴，可以找野生的蟲子作為食物，這些他都能做，但是夜鶯深航讓他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他感到好奇，心里不懂卻有點(diǎn)想去試一試不一樣的做法。

　　像夜鶯那樣，試一試為了別人去做一點(diǎn)事情。

　　后半夜守夜的人只剩下一個，夜鶯睡著了，節(jié)約電的楊墨獨(dú)自抱著膝蓋，在什么都看不見的黑暗中睜著眼，一個人瞎想了半夜。絲毫沒有人察覺到，有一只巨大的撲棱蛾子在甘苦河谷中覓食飛過。

　　而那只蛾子也不知道，河谷邊蹲著好幾只大型獵物，還在河谷尋找反光或閃光的高溫物體，它也絲毫不知道，它錯過了四頓鮮嫩多汁的大餐。

　　呆在黑暗里的感覺，楊墨沒有感覺到危機(jī)感，然而也沒有方向感。就像從他醒來之后，一直到現(xiàn)在，他在駐地接受訓(xùn)練，有了一個新的身份。他遇見了段之章，據(jù)說他也是被段之章從暴漲的西弗里斯河里撈起來的。他遇見了毛肚，在孤獨(dú)的切還沒結(jié)束的適應(yīng)期里，只有引導(dǎo)人毛肚親近他，還告訴了他很多道理。

　　如果別人會喜歡夜鶯，像他自己此時很想靠近夜鶯、保護(hù)夜鶯和蘇欣一樣？那么，有沒有人會這樣喜歡靠近自己呢？

　　楊墨心里愣了愣。他似乎知道自己缺了什么，不禁心里撲通撲通跳。

　　他好像是回不去了，原來的世界是什么樣的他不記得，除了醒來前以為腳下穿著的拖鞋踩著紅木地板，他對以前對世界也不了解，那活在當(dāng)下就是他最好的選擇了。

　　楊墨看著背后的夜鶯、楊枝茂，還有溫柔待人的蘇欣。

　　心里砰砰地跳，呼吸似乎是冰冷的被他遺忘了幾日，胸膛里胡金虎出的氣體現(xiàn)在似乎找到熱乎的溫度了。

　　.

　　地面上的幾人好歹能安心一點(diǎn)。失蹤的五人中四個有下落，還剩下一人還沒有消息，段之章仍然沒有回到越野車附近集合，毛肚的通訊也聯(lián)系不上他，看來應(yīng)該還在繼續(xù)尋找剩下一人的線索。

　　毛肚睜著眼睛一夜沒睡，看著白色的東方太陽在廣闊的平原邊冒出頭，金色的朝霞照亮了地面。毛肚感慨一句：“可是段哥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啊……”

　　“再吵一句，我讓你跟車底下的尸體一起睡?！?p>　　戎大瑋也一夜沒睡好，昨晚一開始是因為毛肚在睡袋里翻身，后來毛肚不翻身了，戎大瑋卻因為睡覺的時間點(diǎn)錯過了，而再也沒有睡著。戎大瑋現(xiàn)在熬了一夜，黑眼圈在臉上卻不是很明顯，也許是，他本來就長得很瘦導(dǎo)致他臉上的骨架非常突出。

　　然而睡不醒容易讓人脾氣暴躁，戎大瑋歸結(jié)了一切的原因：“罪魁禍?zhǔn)走€是你，昨晚前半夜，你不停地翻身，鬧得我一開始睡不著?！?p>　　毛肚有點(diǎn)不明白戎大瑋的怒氣，明明后半夜自己一動不動，毛肚現(xiàn)在落得渾身肌肉酸痛，突然被吼了感到奇奇怪怪的：“我不說我不說，可是睡袋連在一起又不是我的錯??？不然我肯定抱著睡袋理你遠(yuǎn)遠(yuǎn)的?！?p>　　“你！”戎大瑋又開始釋放冷氣。

　　“不說了不說了，我保證?！?p>　　“……”

　　安靜中，像是有人唉一聲，晨光里的安靜在沒有人打破。除了車底一動不動的人，其他人都是因為累慘了，太陽出來以后都還沒休息夠，還在睡夢中。

　　.

　　壓縮水每個方糖大小，放進(jìn)杯里很快就變成一大塊，蘇欣很快用掉了自己的那塊水。隨著黎明到來，時間讓光線的方向發(fā)生了變化，楊墨將救生艙曬暖和后，拖到陰影下防止溫度過高。就在陽光照進(jìn)谷底的天亮前，楊枝茂醒了過來。

　　那個人比起楊墨印象里第一次見，感覺瘦了一些，但是眉眼之間的冷漠真的還是沒變。如果不是楊枝茂此時的虛弱，讓那這個男孩子看起來深情稍微緩和，他還不會認(rèn)為，這個敢駕駛著墜機(jī)的飛行器臨危不懼的男孩，需要被愛哭的夜鶯盤讓照顧。

　　“你好點(diǎn)了嗎？”楊墨問了句話。

　　楊枝茂沒回答的，只是看了他一樣。

　　楊墨覺得自己有點(diǎn)多余，這句話問傷員，現(xiàn)在也明明楊枝茂的身體沒有好轉(zhuǎn)。然而楊枝茂給他眨了眨眼睛，嘴角似乎翹起來了一絲絲。楊墨看見立馬就笑了，有人回應(yīng)的感覺，真好。

　　楊墨體諒他不說話，看出來楊枝茂輕微動一動都在缺水暈眩，楊墨告訴他現(xiàn)在的情況，但能被聽進(jìn)去多少，就看楊枝茂自己的身體狀況了：“你可以休息一會兒，救援隊今天就能下來了。地面上毛肚在，我和他通話過，他給救援隊指了方向，電磁波能進(jìn)入，肯定救援隊等也能找到入口進(jìn)入這里的。”

　　楊枝茂冷眼看了看，眼前還有兩個女生，他絲毫沒做表情管理，直接露出了嫌棄：“你吃什么?！笨磥項钪γ臎Q定和楊墨是差不多的，他們都決定把固體水留下來，不到最關(guān)鍵的時候不用。

　　楊墨給他撕了一短截蜥蜴，最里面的肉還算新鮮，楊墨又想了想能為別人做什么，然后貼心地把蜥蜴肉，用背后自帶的小刀切成碎末，給楊枝茂喂進(jìn)嘴里。

　　楊枝茂干裂的嘴唇觸碰到刀刃，楊墨一不小心差點(diǎn)手抖，生怕扎到人。然而楊枝茂還好沒事，干燥的嘴唇硬得起皮，那些死皮剛好夠硬，沒被刀刃扎傷。

　　跟在蘇欣后來，夜鶯也醒了，看見楊墨把救生艙里昏迷的人照顧著，她一臉感謝。

　　但四人在谷底，也沒甘多占用僅存的水分儲備。還剩下兩顆固體水，兩個男生都不使用，就落到夜鶯和蘇欣手里一人一顆，夜鶯小心用杯子裝進(jìn)其中，放進(jìn)了救生艙，這樣還能保證繼續(xù)存放一段時間。

　　和節(jié)約的夜鶯相比，蘇欣拿到固體水后毫不客氣。她喝了自己的水，笑笑客氣說自己一點(diǎn)也不餓，一副為大家節(jié)約糧食的樣子，沒有分吃那條昨天殺的蜥蜴。她自始至終都保持干凈，手不沾血，裙子不沾土，吃到嘴里的東西絲毫不沾染蜥蜴，與灰頭土臉形容枯槁憔悴的夜鶯比起來，小小得意的蘇欣笑得一臉鶴立雞群。

　　楊墨勸了蘇欣吃東西，幾次勸說下蘇欣仍然是一點(diǎn)肉也不吃，楊墨心疼她卻還是勸不動：“蘇姐，雖然他們兩個需要注意，但蘇姐不用節(jié)約糧食啊?！?p>　　蘇欣不在意似的溫柔地笑笑，就像在食堂里她夾了帶肥肉的大排給楊墨時，她說自己做好事不需要留名的模樣。

　　一模一樣的溫柔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