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入云林到江南廣陵宮,摘日神教左司耶律贊和右司拓跋嘯率五百人眾,一路上快馬加鞭,不過兩三個時辰,眾人便來到了荃蕙崮下。左司右司二人勒住馬匹,抬頭仰望這崎嶇陡峭的荃蕙崮。耶律贊不由咋舌道:“這什么鳥不拉屎的地方!連個上山的路都沒看到!”
拓跋嘯看耶律贊如此急躁的模樣,眼睛一轉(zhuǎn),心里便又有了一個鬼點子。他立刻下馬,對耶律贊說道:“二哥,這荃蕙崮險峻可是出了名的啊。據(jù)說就連華山派弟子想要去這廣陵宮,都要費上好大功夫。二哥,不如你先在山下稍作停留,看守不要放外人上山。等我拿到七簽,我就放信號彈,到時候二哥再帶弟兄們殺上廣陵宮!你看,如何?”
耶律贊可沒想太多,他只覺得上這荃蕙崮實在麻煩,一聽拓跋嘯如此“身先士卒”,耶律贊自然樂意。順著拓跋嘯的話說道:“既然老三這么想帶頭立功,二哥我也不多說什么。老三你就放心的去吧,這里有二哥守著!你放心!”
拓跋嘯連連笑道:“有二哥你這句話,三弟我就可就放心大膽的去了!小的們,隨我殺上山!”
說罷,拓跋嘯便率領(lǐng)一半的人手上了荃蕙崮,左司耶律贊下了馬,隨意找了顆頑石坐下,卜字大戟杵在一邊喊道:“來人,拿我酒來!”
才剛進了荃蕙崮的石林,拓跋嘯就放慢了腳步,優(yōu)哉游哉的哼起了小曲,不慌不忙的上山去。身邊的手下人不解問道:“右司大人,小的有一事不明……”
拓跋嘯摸了摸下巴笑道:“有什么不明的?他耶律贊一根筋,我拓跋嘯可不是一根筋。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廣陵宮里全都是女弟子,一個比一個俊俏!特別是現(xiàn)在的廣陵宮宮主沈如是,據(jù)說真是個美如天仙的小娘皮!就這么全都殺了,那不是虧大發(fā)了!小的們,你們右司大人疼你們,去不成揚州城,咱就在這廣陵宮好好耍一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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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陵宮中,遠游院西湘閣。
這里是廣陵宮宮主沈如是面見各路客人的地方,不過一般情況下,是在西湘閣的一二層。而沈如是這次,直接將裴長卿帶到了就算是各派掌門宗主都沒有人能上的第三層。
早在沈如是還不是廣陵宮宮主的時候,那時她的師父還被天下人稱之為三絕“智絕”的時候,在她的師父還在世的時候。就曾告訴過她,只有揜日劍劍主,才能來到西湘閣的第三層。
裴長卿將這夜所經(jīng)歷的一切,摘日神教突然來襲,一場大火毀了入云林和鑄劍山莊。還有,他的父親,劍圣裴旻仙逝。
全都向沈如是和盤托出。沈如是聽后,蹙眉嘆息,連連搖頭道:“沒想到,裴旻前輩竟然……唉!摘日神教卷土重來,沒想到獨孤傲的野心不再僅僅是武林,他竟然把主意都打到了廟堂朝野上。也不知,如今朝廷是不是已經(jīng)有所應(yīng)對。”
裴長卿輕嘆一聲道:“獨孤傲既然會如此自負,就連朝廷他都全然不放在眼里,想必朝廷里,已經(jīng)有了他的爪牙。他現(xiàn)在所需要的,就是得到七簽,參悟七簽真諦,成為陽間無敵。或者,毀了七簽,讓這天下再沒有能與他抗衡的存在?!?p> 聽到七簽,沈如是好奇問道:“不知裴公子是否已經(jīng)參悟了天樞簽的玄妙?”
沈如是的話讓裴長卿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得不說出口,他尷尬笑著解釋道:“不瞞沈?qū)m主,在下一直修習(xí)黎山劍法和父親的《黃庭經(jīng)》,雖對七簽有所了解,但也之前存在層次上的。就連沈?qū)m主方才說的天樞簽,在下……在下也是第一次聽說。”
說完,裴長卿不由羞愧臉紅。沈如是嘴角微揚,勸慰道:“裴公子潛心練劍,不問江湖世事,不知道也沒有什么不對。不過既然裴旻前輩將天樞簽傳給了裴公子,裴公子還是知道一些為好。我倒是對七簽之事略知一二,裴公子不介意的話……”
沈如是話還沒說完,裴長卿便立刻說道:“有勞沈?qū)m主了?!?p> 沈如是掩嘴輕笑,指了指裴長卿腰上的墨簽說道:“裴公子試著往簽中注入內(nèi)力試試,只要一點點,不必調(diào)動太多真氣。”
裴長卿點點頭,按照沈如是說的來做。體內(nèi)運轉(zhuǎn)《黃庭經(jīng)》,將丹田真氣化為內(nèi)力匯聚于掌,隨之注入到墨簽之中。內(nèi)力注入的瞬間,墨簽上赫然出現(xiàn)兩個金色古字。這種字若是八百年前,大魏王朝的時候,還是中原朝廷用字。但放在現(xiàn)在,別說用,認識的人都少之又少。
而裴長卿,恰好是這少之又少的一類人。他看著墨簽上的金色魏篆,下意識脫口而出道:“天樞?所以才叫天樞簽?”
不知為何,沈如是的語調(diào)稍微提高了一些問道:“裴公子認得這字?”
裴長卿頷首道:“認得些,都是父親教給我的。父親以前告訴我,學(xué)的這些字,早晚會用到的?!?p> 看到裴長卿此時復(fù)雜卻又豁然的眼神,沈如是想起了自己的師父。心情復(fù)雜,但這些都是自己的事情,師父也教過她,自己的事,只要自己知道就好。
裴長卿話鋒一轉(zhuǎn)問道:“父親讓我離開時就安排我到這里,莫非……沈?qū)m主知道這第二簽的下落?”
沈如是從回憶中清醒,含笑起身,款步而行,道:“確實知道?!?p> 裴長卿一聽,一下子站起身來,急忙追問:“那太好了!沈?qū)m主,這第二簽現(xiàn)在何處啊?”
步至北墻,北墻以墻做架,擺放著各色各樣的官窯瓷器。沈如是轉(zhuǎn)動了一只并不起眼的青花瓷瓶,這面“博物墻”竟從中間向左右分開。裴長卿看傻了眼,他只是聽十三叔說過江湖上的機關(guān)術(shù),卻沒想到機關(guān)術(shù)竟也能做到如此?!安┪飰Α狈珠_,現(xiàn)出一間漆黑的暗室。沈如是轉(zhuǎn)身看向裴長卿,使了個眼色說道:“裴公子,請?!?p> 裴長卿不知此時還說什么,索性不說。順著沈如是的意思,步入了這暗室之中。一進暗室,裴長卿就看到在那暗室中有一道不知其源頭的光束從頂端打了下來,光束的盡頭,是一面雕山鬼精怪的石雕。
明明是如此昏暗之地,卻沒有任何潮濕、發(fā)霉的氣味。沈如是走上前去,將那山鬼石雕轉(zhuǎn)了過來。原來這山鬼雕另一面,竟是一面圓鏡。
沈如是將鏡面轉(zhuǎn)向那道光束,光束照在了鏡面上,卻又分散成八道光束射向暗室的八方。而這八道光束的盡頭,同樣是八面圓鏡,這八面圓鏡的角度似乎早就被調(diào)整好,折射出的光束全都照向了暗室的頂端,那道不知何來的光源處。
剎那間,整個暗室都被照亮,目光一直放在光源處的裴長卿終于看清整個暗室,以及那發(fā)光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暗室的墻壁都是曲滑的,暗室成圓形,在暗室的八方各個方位,各擺放著八面圓鏡,而暗室的頂部,繪出一幅巨大的湘夫人橫江倚月尋湘君圖。
而那光源,正是畫中的那輪明月。“明月”嵌在密室頂部,看到了這“明月”本來的樣貌,裴長卿反倒是認得這顆天下無二“素娥明夜珠”。
不過這些都并非這暗室的重點,沈如是看了看裴長卿已然呆住了的側(cè)臉。不由掩嘴偷笑,快步走到暗室正北墻垣。
墻上掛著紅木神龕,神龕中可沒有什么神仙佛祖,而是如裴長卿腰間別著的那支天樞簽?zāi)酉嗤哪灐?p> 神龕下有一黃花梨長案,案上擺放有紅珊瑚劍托。劍托有劍,黑白兩色,劍鞘有畫,乃是百鬼臣服圖。
沈如是取下墨簽,默運《太微紫元經(jīng)》,真氣化內(nèi)力,注入到墨簽之中。墨簽上現(xiàn)出二字,與裴長卿的天樞簽上相同的魏篆所書寫的二字。沈如是淺笑看向裴長卿說道:“裴公子,這二字,你可認得?”
裴長卿頷首道:“自然認得,這二字,讀作天璇?!?p> 沈如是笑意更濃,又取下珊瑚劍托上的長劍問道:“那裴公子,這劍,你可認得?”
裴長卿也微微笑了出來,點頭說道:“在下沒什么別的長處,就是自幼便跟父親識得了這天下名劍。沈?qū)m主,這劍,可是同揜日劍一樣,出自天山劍冢,有著卻邪一出,妖魔臣服之威名的,卻邪劍?”
兩人相視而笑,沈如是做了個手勢,兩人一同離開了暗室。踏出暗室時,沈如是回首看去,那被“素娥明夜珠”照亮的暗室,她心里的一塊疑惑,終于得到了解答。
“裴公子請隨我來?!?p> 離開暗室,沈如是沒做任何停留,手握卻邪,又拿墨簽快步下了樓。她本有自己的打算,卻沒想到一下樓,一位身著淡黃羅裙的廣陵宮弟子急忙上前行禮道:“宮主!摘日神教的人將廣陵宮圍起來了!”
“摘日神教!?”
一聽這四個字,裴長卿便是一股怒意涌上心頭。正要提劍沖出去,卻被沈如是攔下。沈如是對裴長卿搖了搖頭說道:“裴公子,現(xiàn)在還不是與摘日神教拼命地時候,這里是廣陵宮,讓我來就好。夕張,你帶裴公子去東湘閣等候,我去去就來?!?p> 說罷,沈如是直接縱身跳出窗外,腳踏閣外荷塘浮萍,直奔廣陵宮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