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立一眼便認出了他。
傅衡。
楚立入京第一日在宮門外見過,在城外荒山的茶肆也見過。
他穿著紅衣使者的制服,神色泰然,目光如炬,微微仰頭注視著楚立,上下打量。
隨后他點了點頭,淺淺一笑,嘴里低聲言道:“功夫不錯”。
楚立只感到一股深深的涼意。
“大人這是何意?”。
聽此一問,他微微撇了一下頭,眉頭輕蹙。
“那人剛剛想置我于死地,大人為何放了他?”。
“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對手,如何置你于死地?”。
“大人此言差矣,要殺一個人,不一定非得武功比他好,殺人的手段有很多”。楚立淡淡道。
“喔?那你說說,都有哪些手段啊?”。
楚立冷笑一聲,譏諷說道:“紅衣使者的殺人手段還少嗎?”。
他也跟著哈哈大笑。
“這么說來,你倒挺適合做一個紅衣使”。
楚立繼續(xù)保持臉上輕松的笑容,往前走了幾步,道:“大人這是要招我做紅衣使嗎?”。
“哼,那你想成為紅衣使者嗎?”。傅衡正色問道。
楚立即刻眉頭緊蹙,手撓了撓頭發(fā),故作思考態(tài),嘴里說道:“這個嘛,我得考慮考慮”。
“恐怕你沒有考慮的時間了?”。
傅衡下了地牢門口的階梯,又往前走了兩步,離楚立更近了些,他仔細端詳楚立臉上的表情變化。
“要么加入紅衣使,要么以謀殺罪問斬”。傅衡用極為深沉的嗓音威脅道。
楚立嗤笑一聲。
“大人,楚立的案子京兆尹已經(jīng)審過了,死罪可免”。
“死罪可免?”傅衡拉高了嗓音“活罪難逃,到時候自然也是一個死字”。
“這么說,我沒得選擇了?”。
“你現(xiàn)在就在做選擇啊,選擇活下去,或死”。
“你這么有把握能殺了我?”。楚立挑釁道。
傅衡譏諷地笑了笑。
“皇上要你死,你覺得你還有活的可能嗎?”。
楚立猛然一頓,急速晃了晃頭。
“那我只能加入紅衣使嘍”。楚立嘻嘻一笑,然后勉為其難地說道。
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抬頭注視著傅衡。等到他再吸一口氣的時候,便覺得大腦暈暈沉沉,整個身體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
在倒地的一剎那,他看清了傅衡那副陰險的嘴臉。
......
“什么?不見了?你說清楚點,這是怎么回事?”。王奕柏滿臉疑色,拍桌怒道。
陳平紅漲臉,身子直哆嗦,心里埋怨道:這個楚立到底是哪路神仙?怎么一攤上他,自己這么多年來在官場摸爬滾打,練就的事不關(guān)己,明哲保身的本事,碰到誰都不管用了?
他低著頭答道:“有人闖進了地牢,將他劫走了”。
王奕柏頓時疑心四起。
在京城,還有誰會劫獄救楚立呢?
他一時間想到了陸嫣兒。
王奕柏吸了吸鼻子,黑幽幽的兩顆眼珠子骨碌碌地左右轉(zhuǎn)了幾圈,然后緩緩說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陳平如釋重負地抬頭瞄了一眼他,然后暗自偷喜地出了王府。
找遍整座王府,都不見陸嫣兒的蹤跡,王奕柏心想:就憑她一個弱女子,能闖入地牢,救走楚立?
他隨即搖了搖頭。
“難道她是去找她師傅了?”。
雖然內(nèi)心非常同情楚立,但是王奕柏心里清楚,如果這個時候越獄而逃,那對楚立將會大大的不利。
畢竟,只要有他在,求皇上釋放楚立,是一件并不難辦的事。
此時慕容詩晨忽然遣人前來相邀,王奕柏頓時又喜又憂。
最后,理智還是戰(zhàn)勝了情感,他此刻還是認為楚立的生死更為重要。
正當他準備出門的時候,陸嫣兒一臉憂愁地準備進府。
“你怎么還在這兒?”。
陸嫣兒心不在焉地抬頭看了一眼他,然后臉色如土地繼續(xù)低頭走著。
“楚立呢?”。
她猛地抬頭看著他,果然,她現(xiàn)在心心念念的就是這兩個字。
“師兄?師兄不是被關(guān)在地牢里面嗎?”。
陸嫣兒以為王奕柏有辦法救楚立了,于是趕緊又問道:“殿下是想到了什么辦法,能把師兄救出來了嗎?”。
王奕柏嘴里發(fā)出嘶嘶聲,皺眉深吸一口氣,從陸嫣兒的表情來看,她甚至還不知道楚立已經(jīng)被劫走的事。
他搖了搖頭,一臉急色地說道:“楚立不見了”。
陸嫣兒驚訝得兩彎俏眉幾乎要連成一條,“???不見了?”。
“剛剛陳平來稟告,有人在地牢劫走了他”。
陸嫣兒腦子一片混亂,她剛從師傅那兒回來,師傅認為太過冒險,所以并沒有同意劫獄的做法,那劫獄的會是誰呢?
“是不是你師傅派人劫走了楚立?”。王奕柏問道。
陸嫣兒搖搖頭。
兩人都陷入一片茫然之中。
陸嫣兒第一次感到絕望與無助,因為這是第一次,她完全失去了楚立的行蹤。
自從十年前在兗州和楚立遇見之后,她生命的記憶里就鐫刻了楚立這個名字。不論他因為什么原因離開自己,他的行蹤,陸嫣兒總還是知道的。
這也是她在長大了以后能夠想盡一切辦法賴在楚立身邊的原因。
如今楚立的突然消失,毫無頭緒的消失,讓陸嫣兒殫心竭慮的同時,多了一分永遠也見不到他的恐懼。
......
地牢附近的一條暗巷中,李默默一邊走一邊往地上吐著嘴里混著鮮血的口水。
他極其不忿地罵道:“媽的,這家伙難怪能單槍匹馬地闖入宰相府行兇”。
他輕輕地揉了揉胸口,忽然疼得透不過氣來。
李默默警惕地往前后瞥了兩眼,然后踉踉蹌蹌地來到一處有些破舊的屋子面前。
他將身上的夜行衣脫下,在一棵老樹旁邊燒毀,然后挪步進了屋子。
屋內(nèi)十分簡陋,除了能勉強地維持生活,一點多余的擺設(shè)都沒有。
他一頭倒在床上,急喘喘地大口呼著氣,疼得滿臉大汗,有些干裂發(fā)白的兩片嘴唇像極了白色蠟燭從中切開的兩半,嘴角的血漬已經(jīng)凝結(jié)成塊。
已經(jīng)有些紅腫的胸口讓他覺得有些發(fā)悶,他的呼吸越來越弱,最后漸漸昏睡過去。
這時,屋子的房門又被緩緩打開,進來了一位濃妝艷抹的女子,她步法輕盈,快速來到李默默身邊,發(fā)現(xiàn)他深受重傷,慌張地叫喊了一聲。
李默默迷迷糊糊地聽見了她的聲音,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