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賜婚

　　待白望染跟著一幫子隨從下人火急火燎地回到定安將軍府，再梳理了一番趕到堂屋時，堂屋周圍早已被家里的丫頭小子們圍得如鐵桶一般，屋內(nèi)人的一舉一動都被他們盡收眼底。

　　好在這些個家伙兒還知道躲在假山、樹干或大石塊后頭，不然若是被那宮里來的力士看著了，不知道的沒準(zhǔn)還以為定安將軍府的人多沒見過世面。

　　下人們見了白望染，一一行了禮問安，白望染點(diǎn)頭應(yīng)過，緩步踏入堂屋，見了父親白昭淵，也見了那位宮里來的宣旨官姜公公。

　　這宣旨官，不過也就是圣上手邊得力好使喚的宦官而已。雖說不是瞧不起宦官，但白望染每次給他們行禮時就會覺得怪怪的。

　　至于姜公公，白望染曾見過一兩次。他說話的時候不像旁的那些公公們掐著嗓子，聽著格外刺耳。他的聲音更柔和些，有點(diǎn)流水一般的江南韻味，就像現(xiàn)在——

　　“老奴才同白將軍敘了短短幾句舊，如今二小姐回府，我等且先把正事辦了吧。白將軍方才說的故事，待老奴宣過旨之后，再聽您慢慢說?！?p>　　姜公公大手一揮，喚了身旁隨著的上前來，給他遞上一個明黃色的長方盒。他從那盒子里取出同樣是明黃色的卷軸，白家上下得了示意，紛紛跪下俯身聽旨。

　　“奉天承運(yùn)皇帝敕曰：朕之長子承王喻和瀲，乃朕與皇后沈氏所出。孝友寬厚，溫文肅敬。踐君子之中庸，究賢人之義理。咨爾定安將軍白昭淵次女白氏望染，德協(xié)柔嘉，性成貞靜。淑德賢明，令儀柔順。朕與皇后聞之甚悅。是用冊爾為承王喻和瀲之王妃，并賜教引女官林氏隨侍。爾其虔恭所職，淑慎其儀，虔恭禮度，克終婦道。宜令有司，擇日冊命。欽哉?！?p>　　圣旨宣罷，白昭淵代全府上下領(lǐng)了旨。堂屋四周，響起了竊竊之聲。

　　有欣喜，有驚訝，也少不了刻薄尖酸。

　　唯獨(dú)堂屋一側(cè)仍然跪坐著的主角兒白望染，如今缺如失了神一般，低著腦袋，愣愣地看著地面。

　　余錦也吃了一驚，方才旨意還未宣完，她便已經(jīng)慌了神。如今見白望染如此反應(yīng)，她更是不知所措，東張西望了兩圈，最后發(fā)著抖把白望染扶了起來。

　　不知是誰帶的頭，堂屋周圍丫頭小子們黑壓壓跪倒一片，高聲喊著：“恭喜將軍！恭喜二小姐！恭喜將軍！恭喜二小姐！”

　　白望染帶著滿眼的疑惑，轉(zhuǎn)過頭望向一旁的白昭淵。只見白昭淵雙手將圣旨放入白平波手中，再從白平波手里接過了方才命人備下的一些金銀細(xì)軟，親手給姜公公等人遞了過去。

　　白望染欲張口問些什么，話到嘴邊，卻被余錦拉了下袖口，又噎了回去。

　　姜力士一行人著急回宮復(fù)命，宣完旨后也沒有久留，略微收拾了一下，又囑咐、打點(diǎn)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

　　夜幕西垂，定安將軍府書房內(nèi)，白昭淵雙手背在身后，直挺挺地站著。

　　白望染眉頭緊鎖，目光緊緊地看著父親的背影，半晌，她才終于開口問道：“阿爹，這賜婚的事情，宣旨之前，您知是不知？”

　　白昭淵微微抬頭，眼前是白氏先祖親筆的“白氏祖訓(xùn)”。如今他看著這先祖親書的祖訓(xùn)，如同是列祖列宗的牌位一一陳列在他眼前一般。白昭淵深深嘆了口氣，答道：“知，為父早早便知了?！?p>　　聽聞這話，白望染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不解和委屈，攥緊的雙拳，掌心早已被指甲掐得生疼。她眉間微顫，帶著哭腔憤然道：“阿爹，當(dāng)年，阿姐就是被一道圣旨送進(jìn)了順親王府，那順親王是怎么對阿姐的，您不會不知道。阿爹您看看這祖訓(xùn)，‘白氏女兒出嫁，夫家絕不可再納妾’，可那狂徒，仗著自己的親王身份，吃喝嫖賭，小妾一房接一房抬進(jìn)府里，而阿姐就因為是圣上賜婚，什么話都不敢抱怨——阿爹，阿姐已經(jīng)這樣了，難道您希望我也如此嗎？”

　　白氏一族，自古以來便主張“一夫一妻”，在朔國這樣的地方，算得上是一股清流。“白氏祖訓(xùn)”更是直接規(guī)定，“白家男兒娶妻，絕不可再納妾，若妻子五年內(nèi)無兒無女，方可納妾一位，并居偏房不得僭越。白氏女兒出嫁，夫家亦當(dāng)如此?！?p>　　既是祖訓(xùn)，白昭淵何嘗不知道。想到這里，他緩緩轉(zhuǎn)身，臉上一道淚痕在燭光下扎眼得很。

　　“為父是你們的爹，怎么會不希望你和你姐姐，都能尋得良婿，將來結(jié)得琴瑟之好，兒孫滿堂，日子和和美美?？墒牵岛⒆樱愫湍憬憬?，是大朔國正二品定安將軍的女兒。官場浮沉，為父也不想……也不想……”

　　白望染頂著紅紅的眼眶，心頭有再多的話也無力再說了。

　　是啊，官場浮沉，多少算計多少無奈。

　　她微微福身，道完一句告退，回了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