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公館。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來來去去,思源又回到了起點。只是,再進楚公館,卻是迥然不同的心境。天楊看著毫無生機的思源,竟然有種心如刀絞的感覺。
他吩咐楚越,把思源的行李從大安里搬過來。他暗暗發(fā)誓,以后無論世事如何變遷,他都不會放任她離開。他會把她當(dāng)妹妹一樣,照顧好她的余生歲月!
思源靠在他的懷里,感受著溫暖的氣息和熟悉的味道,沒來由得想起兒時和表哥的種種。他的疼愛,他的關(guān)懷,他不經(jīng)意間的小溫柔,還有小小男子漢的剛強,無一不在她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記憶。
當(dāng)天楊把她放到床上,恍惚中,這種熟悉的感覺就像要煙消云散一般,急切中,她拉住天楊的胳膊,喃喃囈語,“天浩哥,別離開我!”
聽到這聲稱呼,天楊如同當(dāng)頭棒喝,他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天楊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她摘下一朵野花,奶聲奶氣的問:“天浩哥,這朵花兒好看嗎?”
男孩兒摸摸她圓嘟嘟的小臉,寵溺的說:“沒有我們小雅好看,小雅才是最漂亮的!”
想到這兒,天楊顫巍巍的伸出手,撫摸著思源的頭發(fā),飽含深情的喊了一聲,“小雅!”
聽到這久違的稱呼,思源仿佛從夢魘中醒來,驚訝的看著他。
天楊轉(zhuǎn)過頭,拭去臉上的淚痕,柔情款款的說:“小雅,我是天浩哥!”
“可是,你的臉……”她仔細端詳,竟找不出一絲兒時的痕跡。
“還記得門前的那棵芙蓉樹嗎?我們把喜愛的玩具埋在地下,期待來年能長出更多的玩具。我埋的是一把手槍,你埋的是一個布娃娃還有一個撥浪鼓?!彼凵衩噪x,輕聲訴說著,仿佛這些童年趣事就在眼前上演。
這是她和表哥的小秘密,也是彌足珍貴的童年記憶?!澳阏娴氖翘旌聘纾靠墒?,你不是已經(jīng)……?”
事情往往有它的兩面性,當(dāng)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jīng)尸沉大海的時候,他卻被人救起,而救他的人正是日本商會的伊藤雄一。由于他墜海的時候觸礁導(dǎo)致面部受損,伊藤便把他送往日本進行整容治療。
在日本,他認識了正南,凌風(fēng),還有一生的摯愛,楚鳳儀,也就是那個時候,他改名楚天楊,將過去的一切親手埋葬。回國后,他和鳳儀結(jié)婚,并逐漸接管楚家產(chǎn)業(yè),從而成為雄霸一方的楚天楊。
生活走上正軌之后,他也曾去尋過思源一家,只是兒時的記憶早已被斷瓦殘寰取代,只有芙蓉樹依舊,笑看春秋過往。
思源也和他說起別后種種,只是,有所說有所不說。尤其當(dāng)她得知伊藤是天楊的救命恩人時,她便刻意隱瞞了他很可能是方家滅門慘案的幕后主使,也沒有將她去陳家之前的經(jīng)歷和盤托出,只是用乞討一詞含糊帶過。
大千世界,蕓蕓眾生,而兩個至親的人歷經(jīng)劫難之后再度重逢,都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鑒于他們都有著不為人知的過往,和不為外人道的家仇,兩人一致認為還是不要公開彼此的身份,只是對外宣稱,義結(jié)金蘭,結(jié)為異姓兄妹。
經(jīng)過幾天的休養(yǎng),思源的傷勢慢慢好轉(zhuǎn)。所謂“身傷易好,心傷難醫(yī)”,她本是一個不拘小節(jié)的人,可一旦觸碰到她的底線,她就會從不拘小節(jié)變成睚眥必報。而趙炳安的輕薄觸動了她心底揮之不去的陰影!也為她陳年的傷痕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她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那個只會哭泣,只會縮在墻角,任人宰割的小女孩。雖然武力不一定能帶來祥和,但是,一定會讓惡人受到應(yīng)有的懲罰!
經(jīng)過幾天有意無意的“盤問”,思源已經(jīng)從天楊那兒“摸查”到了一些趙炳安的情況。
趙的妻室在鄉(xiāng)下,他在上海沒有外室,平時一個人就住在特工總部的宿舍里。他的私生活可以說是聲色犬馬,常常流連于花街柳巷。但是,他又是一個極為謹慎的人,沒有固定的尋歡場所和相好之人。
76號戒備森嚴,自然不能隨意進出,而他的業(yè)余生活又沒有規(guī)律可言,看來,只能暗中尾隨,伺機下手。
這天,她告訴天楊要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天楊叫朵兒帶上兩個保鏢陪同。出了門,進入鬧市,思源左拐右拐便甩開三人,叫上一輛黃包車直奔極司菲爾路。
她在76號斜對面的一間咖啡館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杯卡布奇諾,看似悠然自得的消磨美好的下午時光,實則全神戒備的盯著76號門口進出的車輛和人員。
下午五點,車牌號為“4477”的道奇轎車駛出了特工總部的大門。經(jīng)過咖啡館的時候,思源隱身在窗臺的綠色盆景后,透過稀疏的枝葉可以清楚的看到趙炳安陰沉沉的臉。
等他一過,她就沖了出去,攔住一輛黃包車,讓車夫跟上前面那輛轎車。車夫連連擺手,說是兩條腿跟不上四個轱轆,好說歹說,只是不允。眼見道奇不見了蹤跡,思源只得望車興嘆。
一個妖艷的女人搔首弄姿的走過,思源靈機一動,有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她爬墻翻進楚公館,偷偷潛進書房,找到通訊錄,四顧無人,又翻窗偷溜出來,用公用電話給行動二隊打了一個電話。
值班特務(wù)接起電話,她尖著嗓子,嗲聲嗲氣的說:“趙隊長,你怎么還沒來呢?人家都等急了!”
對面?zhèn)鱽硪魂嚫O窸窣窣憋笑的聲音,一個流里流氣的聲音響了起來,“這位小姐,怕是要空等了,我們隊長今晚有局?!?p> “他去哪里了?說好來看人家的?!彼鰦墒降穆裨怪?p> “華懋飯店,伊藤大佐安排的飯局!”
“哦,既然是公事,那就算了!這位小哥,拜拜!”她放下電話,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如她所料,再謹慎的人,也會有幾個貼心的下屬洞悉他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