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和明少的約會可馬虎不得,從來不注重穿著打扮的她,竟也想著要去添置幾件衣服。吃過午飯,思源便帶上朵兒和阿文阿武兩兄弟一起直奔霞飛路。
車子剛駛進霞飛路,阿文一個急剎車,思源猝不及防,一頭撞到了前排座椅上。她揉著撞疼的額頭,驚問:“怎么了?阿文?”
“沒事兒的,小姐,我下去看看?!?p> 他下了車,看到一個女孩跌坐在車頭前,周邊沒有血跡,應(yīng)該是傷的不重。路邊兩個彪形大漢沖了過來,拽起女孩,兇神惡煞的問:“臭丫頭,我看你這回還能往哪兒逃?”
女孩拼命掙扎,眼淚汪汪的乞求著,“兩位大哥,再寬限我?guī)兹瞻伞保譀_阿文喊道:“這位大哥,您是大好人,您救救我吧!”
聽著吵吵嚷嚷的,思源下了車,問明情況后,就讓朵兒拿了些錢給她。兩個男人拿著錢氣勢洶洶的走了,臨走還不忘撂下一句狠話,“丫頭,這次算你走運,下次可別犯在我們手里!”
女孩呆怔在那里,從思源下車,她的目光就沒移開過。阿文問:“姑娘,要不要去醫(yī)院看看?姑娘,姑娘……”
女孩恍若未聞,“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伴隨著一句“小姐”便泣不成聲了。
思源回頭看著她,她仰起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閃著狡黠的光芒,透過凌亂的發(fā)絲和臉上的污垢,她依稀看到了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
她心頭一熱,扶住她的肩膀,熱切的看著她,女孩喃喃的問:“小姐,是小姐嗎?”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思源一個趔趄,她按捺住內(nèi)心的洶涌澎湃,穩(wěn)住心神,告訴朵兒她要去咖啡館坐坐,讓他們在車上等著。
兩人去了咖啡館,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思源握住女孩的手,急切的問:“芙蓉,你真的是芙蓉嗎?”
芙蓉反握住她的手,哽咽著說:“小姐,我是芙蓉,真沒想到,我們還能再見面!”說著,兩人的眼淚就像斷線的珠子似的滾滾而下。
“小姐,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我還好,只是你,你不是已經(jīng)……?”
芙蓉擦了擦眼淚,陷入了對往事的追憶中。
“那晚,小姐出去看皮影戲,我按小姐的要求,拿著書坐在窗前做做樣子……”
約摸九點過后,門外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一隊人馬紛至沓來。因為前廳和后院隔著很大一個花園,只聽得鬧哄哄一片。芙蓉也沒有在意,只當(dāng)是老爺?shù)墓式缓糜亚皝戆菰L。
不一會兒,有幾個人沖進了后院,把芙蓉帶到了前廳。抓她的人誤以為她是方家小姐,就用她的性命來威逼方遠山交出金匱密甲,她本想將錯就錯替小姐受死,卻不想被黃有旺識破身份。方遠山夫婦為使女兒不受威脅,故意和他們發(fā)生沖突,最后死于亂槍之中。他們又沖進后院,一陣亂翻亂找,槍殺了所有下人,然后放火焚尸滅跡!
“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還活著。我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匆盐規(guī)ё?,也不知道關(guān)在哪里,每天嚴(yán)刑拷打,凌辱折磨,幾天后,我經(jīng)不住酷刑昏死了過去,他們把我扔到了亂葬崗。半夜,一場大雨又讓我重新蘇醒。是一個好心的大叔收留了我,用草藥為我療傷。傷好以后,我輾轉(zhuǎn)來到上海投奔遠房表姐,她在一戶大戶人家做傭人,我也隨著她做起了幫傭,我和表姐相依為命,日子雖然艱苦,卻也算安穩(wěn)。一個月前,她得了重病,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才去借了高利貸,可表姐還是……”她沒有說下去,簡短的幾句話道出了她這些年的辛酸。
“芙蓉,這些年難為你了!”她撫摸著她的臉,像是要撫平她心中的創(chuàng)傷。
“小姐,這些年你是怎么過來的?我看你好像……”她打量著她光鮮的外表,欲言又止。
她也向她講述了別后種種,并告誡她不要再提起方雅這個名字,方雅已經(jīng)隨著方家的覆滅煙消云散,而現(xiàn)在活著的是陳思源。
再見芙蓉,再度揭開了陳舊的傷疤,她一直以為時間是一劑良藥,會治愈所有傷痛,可記憶卻是一個神奇的東西,無論歲月如何變遷,它始終是鮮活的,活在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芙蓉是那場災(zāi)難的親歷者,也是罪惡的見證者,就像門前的那棵芙蓉樹,經(jīng)受了風(fēng)雨的洗禮和煙火的炙烤,依然頑強的花開花落。
“芙蓉,可還記得那些人的模樣?”
“我只記得黃有旺,那些人……”她搖了搖頭,她當(dāng)時只顧得害怕,哪有心思來端詳那些人的長相。
“是日本人嗎?”
“不是!”芙蓉斬釘截鐵的說:“絕對不是日本人?!?p> “可是黃有旺說是日本人……”
“黃有旺?小姐見過他?”
“我是見過他一次,問了一些當(dāng)年的情況,只可惜……”她嘆了口氣,想起當(dāng)時的情況,他很可能隱瞞了事實的真相。
“只可惜他已經(jīng)死了,”芙蓉接過話茬,“要不然,還可以問出幕后黑手究竟是誰?!?p> “他死了?你怎么知道?”思源不禁疑竇叢生,一個小縣城的保安隊長之死不可能鬧的人盡皆知,更不可能上頭版頭條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那芙蓉又是如何得知的?
“是,是聽我表姐說的,好像她的東家認(rèn)識憲兵司令部的人。”
思源頓時釋然,不知道為什么,最近她總是疑神疑鬼,總覺得有人暗中窺視,這種風(fēng)聲鶴唳的感覺,讓她煩不勝煩。
“小姐,這金匱密甲到底是什么?竟能讓這么多人為它陪葬?”芙蓉的語氣中有好奇,有惋惜,還有一絲絲的惆悵。
“我也不知道?!彼龘u了搖頭,若不是伊藤介南提起,她根本聞所未聞。
“難道老爺就沒跟你提起過?”
“沒有!”她悵然若失,這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秘密竟值得父親以性命相護?
兩人互訴衷腸,有重逢的喜悅,有余生的感慨,更多的是對過往的追憶。
不知不覺間,半個下午過去了。思源吩咐朵兒和阿文阿武兩兄弟,帶芙蓉回楚公館安頓,自己則去了大光明影院等待明少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