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楊和楚越站在紗廠空曠的廠區(qū)里,等待著前來交接的高橋?qū)④姾鸵撂贂L。
上午九時許,兩隊裝備精良的敵軍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開進了工廠大門,緊接著,兩輛吉普車緩緩駛了進來。
高橋?qū)④娫趲兹说拇負(fù)硐聛淼搅颂鞐畹拿媲?。他一身戎裝,手握武士刀,愈發(fā)顯得神采奕奕。
他向天楊微微鞠了一躬,“楚桑?!?p> “高橋?qū)④姟!碧鞐钸€禮,又向他身后張望,“怎么不見伊藤會長?”
“早晨,他突然腹痛難忍,恐怕不能參加今天的交接儀式了?!?p> “真是可惜了……”他此處省略的話語,不過是惋惜不能送他們一起去西天罷了。
“可惜什么?”高橋疑竇叢生,素聞楚天楊雄韜偉略,此役卻如此輕易的甘拜下風(fēng)。再加上,整個廠區(qū)冷冷清清,沒有一絲生氣,這一切都讓他不禁懷疑他有什么陰謀。
“可惜不能見證這么偉大的時刻!”
聽他語調(diào)輕快,大有諂媚之意,高橋不禁釋疑?!跋M统5暮献饔淇?,也希望大中亞共榮!”
天楊沒有附和,只是掏出香煙問:“要來一支嗎?”
高橋連連擺手,“紅酒還可以,香煙就免了吧?!?p> 天楊點燃香煙,深深的吸了一口,瀟灑的吐出了幾個煙圈,“高橋?qū)④姡悴挥X得此時此刻應(yīng)該來點煙花,為我們的合作喝彩嗎?”
高橋志得意滿的大笑,“這個可以有,等今天晚上的慶功酒會,煙花、紅酒、美人,應(yīng)有盡有,一定會讓楚桑樂而忘返?!?p> “今天晚上太遙遠(yuǎn)了,我已經(jīng)有些等不及了。”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時間,臉上露出一個慘烈的笑,隨后,將打火機用力扔向身后。
看到他的舉動,高橋有些緊張,“你要干什么?”話音未落,就聽“轟轟”幾聲震耳欲聾的聲響。巨大的沖擊力將他高高拋起,又重重摔下。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兒?他還沒明白過來,就湮沒在了濃煙滾滾中,整個紗廠頓時陷入一片火海。
與此同時,相隔不遠(yuǎn)的另一間紗廠和碼頭也傳來了此起彼伏的爆炸聲……
這就是天楊自殺式的反擊。他秘密將工人遣散,又在工廠碼頭各處布下定時炸彈。好在紗廠碼頭地處荒涼,不會因為爆炸而傷及無辜。
既然有些東西沒有辦法在亂世中保全,那就玉石俱焚吧!楚家產(chǎn)業(yè)在,他在;楚家產(chǎn)業(yè)亡,他亡,這是他對鳳儀的承諾!
正在匆忙趕路的思源聽到爆炸轟鳴,心里不由得一陣忐忑,她加快了腳步,只希望這些危險與表哥無關(guān)。
等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趕回城里時,大街上已經(jīng)亂成一團。
她攔住一個行色匆匆的路人問道:“先生,發(fā)生什么事了?”
“楚先生炸了紗廠碼頭,也炸死了很多侵略者,這城里都亂套了!小姐,你還是趕緊躲躲吧!”說完,他腳不沾地的的跑遠(yuǎn)了。
行李箱怦然落地,她終于明白了,表哥故意將他們送走,就是為了沒有后顧之憂的進行他的大動作。只是此時此刻已是后知后覺,她覺得整個世界就此淪陷。
她朝著紗廠跑去,一路上都是全副武裝的敵軍和特務(wù)。老百姓們神色倉惶,步履匆忙的逃離這是非之地。只有她一路逆行,去迎接那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命運。
還未到紗廠,道路就已經(jīng)封鎖。她走到關(guān)卡前,試圖和值守之人溝通,但幾名強盜小兵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么。
她急了,大聲嚷嚷著,“我說我要進去找我哥,我哥是楚……”她還未說完,就被一個人拉到了路邊的拐角里,竟然是凌風(fēng)。
“思源,你不是已經(jīng)離開了嗎?”
她不理會他的問話,只是抓住他的胳膊,急切的問道:“凌風(fēng),他怎么樣了?他現(xiàn)在在哪兒?”
凌風(fēng)表情凝重,強忍悲痛,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思源,節(jié)哀順變!”
一句“節(jié)哀順變”已經(jīng)讓她明白了表哥的結(jié)局,盡管悲壯盡管慘烈,卻又是那么的凄涼。她不相信!她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剛剛還好好的表哥,怎么轉(zhuǎn)眼就天人永隔了!
“阿越呢?”
“和他一起……”
她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淚水像決堤的洪水傾瀉而出,“表……”“哥”字還未喊出口,就被凌風(fēng)捂住了嘴,也攔住了她隨時準(zhǔn)備沖出去的身軀。
在凌風(fēng)的鉗制下,她無聲的啜泣著,她兩小無猜的表哥,她血脈相連的親人。都是這群強盜,他們無端侵入,在這片錦繡山河犯下了累累罪行,占她國土,殺她親人!她不禁握緊了拳頭,血債還需血來償,既然已經(jīng)結(jié)下了這么多仇怨,那就以命相搏吧!
不知過了多久,凌風(fēng)見她漸漸平靜下來,便讓她在此等候,他有些事要去安排一下。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不要隨意走動,他稍候就回來。
結(jié)果,凌風(fēng)前腳剛走,她后腳就走出了這個拐角。
她渾渾噩噩的走在大街上,她要帶表哥回家,她相信表哥就在她身后,一路跟隨著她。
楚公館,已經(jīng)是人去樓空,不,只是人去,并沒有樓空,一群人正在公館里里外外的翻騰著。
她沖了進去,聲嘶力竭的喊著,“住手!你們這幫強盜!”
然而,那群人完全充耳不聞,依舊我行我素的翻翻找找。
她沖上前,拉住一個人的胳膊,就去奪他手中的東西,“別動!這是表哥最喜歡的一套茶具!”又看到另一個人拿起一個八音盒,“快放下,那是威爾遜探長送給少杰的禮物!”
“陳思源,別鬧騰了,行吧?”振邦雙手抄在口袋里從二樓悠哉悠哉的走了下來。
“振邦,怎么是你?你快讓他們住手啊,他們會把這里弄亂的!”
“弄亂又能怎么樣?這里已經(jīng)充公了,沒你什么事了!”
“充公?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了?”
“伊藤會長就是王法!楚天楊犯了那么大的事,沒把你抓起來,已經(jīng)是萬幸了,你還不趕緊走,還在這兒鬧騰什么啊!”他使了個眼色,幾個人上前拉住思源,推推搡搡地把她推到了大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