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如乞丐
林秋意睜開眼，屋頂發(fā)黑的房梁，像是被水泡過似的，浸著寒冷濕意。
身上的棉被又硬又重，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蓋著也不暖和，還散發(fā)著一股難聞的老舊霉味。
她哆嗦了一下，隨即坐起來，盯著暗黃色的天，嘀咕要下雨了，便掀開被子下了床。
“肚子餓了?！?p> 她摸了摸肚子，發(fā)現(xiàn)桌子上放著一壺冷水，抿了抿發(fā)干起皮的嘴唇，她還是沒有猶豫，捧起茶壺就喝了起來。
喝足了水，才林雨清想起林雨清沒在，今天白天發(fā)生的事，不由得讓她些擔(dān)心，抬腳就跨出了房門。
林家有院里五個屋子，張婆婆和小姑林小蝶，都是一人一屋，她的娘孫梅和爹林大山占一間，她和妹妹林雨清同住，剩下的便是廚房。
廚房此時點(diǎn)著油燈，燭火放大了屋子里的人影，涼風(fēng)一吹，黑影晃動，帶著幾分冷清和蕭條。
林小蝶翹著二郎腿，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青菜放進(jìn)嘴里，她心情不錯，眼睛時不時地瞟著跪在地上撿米粒的林雨清。
林秋意借著門縫，發(fā)現(xiàn)林雨清臉上還多了幾道紅痕，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頭發(fā)也亂糟糟的。
“她們又欺負(fù)林雨清了！”
坐在林小蝶身邊的張婆婆，斜了地上的人一眼，冷冷道：“小賤種，居然敢惹你小姑不開心，你那飯桶姐姐早該丟山里去喂野狗，睡在家里跟大爺似的，還要我們照顧她，什么事都不做，最好現(xiàn)在就死！”
她吃了幾口菜，發(fā)覺這菜沒放什么油，雖說平日里炒菜都不會放多少油，畢竟熬豬油費(fèi)銅板，她也那么吃了，可今日吃這菜，她就是覺得難吃！
這一難吃，看地上的人更加來氣了。
拿筷子頭使勁兒戳著林雨清的額頭，咬著牙憤憤道：“還有你這個賠錢貨，干啥啥不行，家里養(yǎng)著你們，真是不知道家里糟了什么孽！一點(diǎn)用都沒有，要我說，都該早點(diǎn)死！家里還少一張嘴吃飯！”
她戳著解氣，可林雨清腦門痛得很，現(xiàn)在她大氣不敢出，唯恐自己哪里做不好，又惹到了張婆婆。
林小蝶坐在邊上吃著菜，嘴角滿是得意，她附和道：“就是，好不容易幫你那姐姐尋了個好親事，結(jié)果呢？當(dāng)眾拒婚就算了，撞南墻都不嫁！”
她頓了頓，一副和藹的長輩模樣，說道：“你姐姐寧死都不嫁，不嫁就不嫁嘛，我們也沒說什么，是她自己一心想要尋死，怪得了誰？可惜我們那二兩的彩禮錢，到手的銀子都飛走了！”
聽到銀子，張婆婆聲音都尖銳起來了：“小賤皮子！老娘將你們養(yǎng)大，就為了能拿些彩禮錢回本，你們這些年吃家里的，用家里的，難道還少了嗎！不過二兩銀子，都掙不回來！你們都給我去死！”
她一甩筷子，巴掌就打在林雨清的腦袋上。
張婆婆是下過地的人，滿手都是繭子和厚皮，跟林小蝶在家什么事都不做的手不一樣，她的巴掌不僅有力，還帶著悶勁兒。
這一下可是把林雨清打飛，腦袋直接撞在了旁邊的土灶上。
瞬間，林雨清的腦袋就嗡嗡地響，痛和害怕在心里交雜，眼睛都流不出來了。
林小蝶拿起桌子蕎麥餅，掰了一半出來，起身遞給了林雨清。
她笑瞇瞇道：“來吃餅，省得村里人又在嚼舌根說我們不給你們飯吃，我們沒給你吃的，你是怎么長這么大的？”
林雨清見這半個蕎麥餅，想到了自己姐姐會餓，立即伸手去拿。
哪曾想，林小蝶提前松開手，餅子掉在了泥地上。
“你怎么回事，給你餅吃你還丟地上，怎么你還不想吃了？裝餓死鬼給誰看吶！”
這一幕張婆婆被林小蝶擋著了，她沒看到，不過就算看到了，她也不會向著林雨清，反怪她沒接住。
她拿起放在桌上的馬鞭，兇神惡煞地指向了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林雨清。
“住手！”
林秋意氣得牙癢癢，一腳踢開了廚房的門。
她跑到林雨清的跟前擋住，打掉了張婆婆手里的皮鞭子，她不會再讓她們對林雨清動手了！
“兇什么兇？是見過鬼門關(guān)的人，這都敢跟我們叫板了！”林小蝶陰陽怪氣地說道，“真是沒用，親沒結(jié)成，白花花的銀子都沒了，還要死皮賴臉的活著，吃我們家的大米，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林秋意反駁道：“說我們不安好心，不知道賴在家里，白吃白喝，只曉得玩樂的廢物是誰！”
她又恨恨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歲數(shù)，二十好幾了都沒人要娶你，說好聽是你眼光高，實(shí)際上根本就沒人想娶你！哪戶好人家想娶個懶婆娘！”
“林秋意！你吃熊心豹子膽了吧！你敢說我！”
林小蝶氣得不輕，她在家都是被張婆婆捧在手里，好生的驕養(yǎng)著。
對家里的兩個小輩，甚至是孫梅，也是趾高氣揚(yáng)，從來沒丟半分小姑的氣勢和派頭。
今兒被林秋意指著鼻子罵了，她的臉面往哪擱？
她難得還要被一個小輩欺壓在頭頂上？
那她以后還怎么在家梳理威嚴(yán)和氣勢！
“說你怎么了！你吃的菜是我妹妹炒的，水也是我們姐妹去河邊挑回來的，家務(wù)也是我們干，割豬草，下地，也是我們做的，我們伺候你，你就以為你是富家小姐了？”
林秋意氣慘了，林小蝶被驕慣了，總是站在高處使喚她們姐妹倆。
憑什么？
她是富家小姐？她們是丫鬟嗎？
就因?yàn)樗切」茫运梢詰卸?，可以放肆，可以隨便教訓(xùn)，打罵她們嗎？
她看了一眼被妹妹緊緊抱在懷里的半個蕎麥餅，上面沾了些許的泥沙。
這不是給她們吃的，而是施舍，怕她們吃多，浪費(fèi)家里的糧食，可又怕真的餓死了，沒人伺候她們，這才施舍的。
突然，她鼻頭一酸，根本就沒拿她們當(dāng)親人，是可有可無的乞丐。
人命如草菅！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小賤種！”
林小蝶氣得直哆嗦，她不僅被小輩罵了，還戳中了她內(nèi)心最敏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