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前緣(10)
有小廝牽著馬車過來,壓在碎石瓦礫上能聽到木板相互撞擊的聲音,管事婆子緊跟其后,看到地上一連串水跡忍不住膽顫心驚。
宋珩卻并未發(fā)火,她朝李更嫣然一笑,“炎炎夏日,先生尚在操勞,工人仍舊勞碌,所以馬車途經(jīng)永樂坊時便搬了兩桶好酒。”
正說著,有人搬了木桶下來,是圓滾滾的酒桶,上面刻著一個大大的酒字。
紅蓋布甫一掀開,酒香便四處溢開,站在一旁的小廝直咽口水,不遠(yuǎn)處工棚里的人也都伸長脖子,紛紛朝這邊張望。
李更神色更淡,然輕蹙的眉頭透露出不贊同,“下午尚有采礦作業(yè),飲酒并不合適?!?p> “好說!”宋珩繼續(xù)朝他笑,手朝旁邊招了招,“綠萼,將壇子抱過來?!?p> 少女立刻應(yīng)聲,抱著一個棕色小水壺便走了過來,宋珩接過,輕柔一笑,“可與不可,先生嘗了便知?!?p> 原本宋珩以為酒壇子的酒盡是女兒紅之類的高粱酒,誰知還有青梅果酒和人參果酒,李更輕抿了口,心中閃過一絲意外,然什么也沒說,朝工棚的監(jiān)工招了招手。
監(jiān)工立馬會意,叫來兩個工人,將兩個酒桶一并抬到工棚旁邊陰涼處。
“先生體諒大家,所以受先生之托,我為大家買來酒和三兩小菜,希望各位喝的盡興,就算醉了,今日工費(fèi)也照付無疑。”
宋珩聲音清朗,在炎熱夏日里像是起了一陣涼風(fēng),格外有穿透力,人群轟一下熱鬧起來,紛紛拿了碗過來舀酒喝。
李更視線更是直直戳向她,他不曾叫她買酒,也不曾同她說過這番話,她這樣做,到底為了什么?
關(guān)于景莞揚(yáng),他是早有耳聞的。
景家是湯金國第一富庶之家,景莞揚(yáng)背后站的則是景家和施家,故而生來趾高氣昂,囂張跋扈,這般對工人們?nèi)绱擞押茫@般護(hù)著一個并不多么熟悉的人,他實(shí)在想不通是為什么。
小金礦是景松柏安排自己過來,景莞揚(yáng)是主理人,他多照拂多管理的是應(yīng)該的,即使她不做這些,他一樣會做到仁至義盡,從當(dāng)年面圣抗旨起,他就是一個有骨氣且永遠(yuǎn)都站得直的讀書人。
“你不必這樣做?!彼此裆K于有所改變,不在是一如既往的淡淡,而且出離的疏離冷漠。
“我說了,不是為你。”
宋珩說完,直接朝工棚里奔去,她提著裙擺,一步一步走得卻不慢,還格外穩(wěn),面上帶了溫和柔婉的笑,一點(diǎn)點(diǎn)問好。
一連問了好幾波,宋珩覺得自己嗓子都快冒煙兒了,她剛要回去也抿上一口青梅果湯,眼角余光里卻掃過一個小小的影子。
是個頭發(fā)短短渾身亂糟糟也臟兮兮的小男孩,正趴在欄桿上,一動不動。
宋珩看了眼烈陽,忍住內(nèi)心燥熱,輕拍了小男孩肩膀,低聲喚了句。
喚了三聲,男孩才抬頭,和他身子相比,臉更臟了,黑乎乎一團(tuán),如果不是礦上飄了大大的金字旗幟,宋珩差點(diǎn)以為她到了一個煤礦。
男孩的眼睛是懵的,像是沒睡醒一樣,呆呆的,并不在狀態(tài),好像很困的樣子,大大的眼睛也存了些紅血絲,宋珩忍不住摸了他額頭,“發(fā)燒了嗎?還是哪里不舒服?”
心里卻想的是這樣大的孩子怎么會來做童工,根本不是生病,而是累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