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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幡動

第十一章 阿坤現(xiàn)原形

風起幡動 適翕 3239 2019-02-28 08:29:27

  嚴仲明把盯著阿坤的兄弟們撤去了許多,加大力度去查那北方人了。查起來也并不是太難,很快,嚴仲明就了解了不少情況,這日他一一向盛葆霖做了匯報。

  說了全部情況后,嚴仲明問道:“老爺,您看阿坤的事情,怎么辦?算起來他跟著老爺也快七年了?!?p>  盛葆霖:“兩句話:

  ——第一,給阿坤做個局,讓他心服口服、無可辯駁,不要讓江湖上的人說我盛葆霖捕風捉影、猜忌心重。

  ——第二,江湖上的人,違反了江湖規(guī)矩,只能按江湖規(guī)矩辦?!?p>  盛葆霖說這兩句話的時候,雖然語氣、語速都沒有什么明顯變化,但是他的神情中略過的那一絲憤怒又有些心痛的感覺卻無法隱去。

  嚴仲明:“是,老爺,仲明都知道了。”

  沒過兩日,嚴仲明帶人到了達運賭場。

  阿坤立刻站起來,點頭招呼:“明叔,您來了。”

  嚴仲明說道:“阿坤吶,老爺說前陣子賭場的事情才剛剛擺平,讓我多來看看,怕是萬一又有什么不太平?!?p>  阿坤:“——明叔,您讓盛先生盡管放心,自從那幫小赤佬解決以后,這幾日都很好,進項也慢慢恢復(fù)了,您要不要看看這兩天的賬本?!?p>  嚴仲明:“賬本倒是不急著看,老爺對你是很放心的。

  ——但是,賭場的事老爺一向關(guān)注,而且最近上海灘來了新人,雖然想干什么還不清楚,但老爺讓你處處都得留心啊……”

  阿坤答道:“是,是,說的是。阿坤都記下啦,讓盛先生放心,阿坤一定會加倍小心?!?p>  嚴仲明又說:“既然一切都不錯,那我今天就先走了,戲院那邊還有點事情?!?p>  阿坤把嚴仲明送到了車上,剛才的對話看似波瀾不驚,但是從阿坤的神色中,嚴仲明的感受已經(jīng)越來越強烈了。

  接下來幾天,阿坤在賭場中一直待著,哪都不去,顯得特別小心翼翼,更坐實了盛葆霖和嚴仲明的判斷。

  又過了幾天,嚴仲明又帶人去了達運賭場,阿坤的辦公室。

  嚴仲明說道:“阿坤,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過那個上海灘的新人嗎?這個人姓丁,老爺安排人打聽了,他現(xiàn)在正在找洋人,想辦個執(zhí)照,也要在公共租界開賭場!老爺和我都認為上次賭場外面那些癟三的事,估計跟這個姓丁的也脫不了關(guān)系。

  ——老爺已經(jīng)安排下去了,這兩天就要給這姓丁的送份大禮,讓我來跟你說一聲,這兩天怕是會有什么狀況,讓你把這兒盯好嘍,不管什么情況都別亂了陣腳?!?p>  阿坤:“這姓丁的以為上海灘是東北啊,想開賭場就開賭場!

  ——盛先生這么著急就要給他送禮,不再看看嗎,也許這姓丁的賭場根本就開不起來呢?”

  嚴仲明漫不經(jīng)心地說了一句:“阿坤,你怎么知道姓丁的是東北來的?”

  阿坤更亂了,但反應(yīng)很快,立刻答道:“是,好多人都在傳,說來了個東北人、出手大方,我估計就是明叔說的這人?!?p>  嚴仲明:“嗯,你估計得沒錯,這些天好好看著場子。別出亂子。

  ——至于什么時候送禮,這不是你考慮的,老爺自有主張。你做好自己的事?!闭f罷起身往外走去:“那我先走了。”

  阿坤表面不動聲色的送嚴仲明出了賭場,但把嚴仲明送出去之后,阿坤就再也坐不住了。即使冒點風險,他也要把這個信送出去,他不希望自己的新主子出事,而且他隱隱覺得自己也該為自己找退路了。以盛葆霖的脾氣,這事情怕就在這一兩天了。

  第二天一早,賭場的人正在內(nèi)部做著各項準備工作,為中午開始的一天營業(yè)做著各項安排。而離賭場約莫兩條路,位于利德萊路的泰順茶館已經(jīng)開門了,一大早喝早茶的人陸陸續(xù)續(xù)地來了,在泰順茶館二樓最里面的一個包廂,阿坤和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面對面坐著,只見這個男人四方臉,眼神中透著一股狠勁和狡黠之力,兩條眉毛略濃但有些雜亂,雖然已經(jīng)刮過面了,但未完全修干凈的胡茬子讓人清楚地感受到一臉發(fā)達的絡(luò)腮胡,個子高大結(jié)實。他就是丁越營。

  丁越營說道:“這盛葆霖還有些本事,這么快就打聽到我的來歷,也知道我想做什么了?這上海灘果然有趣兒。我就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p>  阿坤接話道:“丁先生切不可掉以輕心啊,盛葆霖真是個不好惹的主,我不知道這次盛葆霖會對你怎么樣啊,但你一定要提高防范?!?p>  丁越營說到:“阿坤兄弟,你放心,我既然敢來這上海灘,我就不可能沒有準備,不用為我擔心。

  ——你今天冒著這么大的風險來給我通風報信,你就是我丁越營的兄弟,當日許你的事,決不食言,以后我們一起在上海灘打出一番天下,共享富貴。

  ——盛葆霖?我也很想知道他給送我什么大禮,難不成他有本事要我的命。他不是想做正經(jīng)生意人嗎?不是說他要把手洗干凈嗎?別說他會不會來殺我,就算是他敢這樣做?我也不怕他,我丁越營其他不敢跟他比,但殺的人一定比他多。”

  阿坤又說:“丁先生,其實……”

  丁越營打斷了阿坤,說道:“別叫我丁先生,叫我營哥?!?p>  阿坤繼續(xù)說道:“營哥,我著實也猜不透這次盛葆霖會用什么手段,但是我記得他這兩年不止一次說過這樣一句話,我雖沒聽他親耳說過,但明叔不止一次訓誡過我們:不要動不動就殺人,殺人不是最好的選擇,而是最后的選擇,能用其他手段能解決,就不要殺人?!?p>  丁越營又說:“還有一句話,你們明叔藏起來自己用,是舍不得告訴你吧,那就是:用其他手段不能解決的事情,就只能殺人。

  ——你放心,我自有把握,我把家眷全都留在北方,就是為了防范。你也要小心一點,一邊想想怎么才能攪黃達運賭場的生意,一邊也要照顧好自己,這段時間我們暫時不要見面了,他們盯上了我,你怕是也容易惹麻煩。

  ——對了,我跟那個英國人庫伯談得也差不多了,他繞來繞去就是為了多要幾個錢,我再故意放他一放,等他稍微有點著急了,再去找他,一定可以達成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價碼。

  ——我等著你來做我賭場的總經(jīng)理,讓我們一起把他媽的盛葆霖整垮,除了薪水,分紅再給你加半成。”

  阿坤答道:“阿坤先謝過營哥?!?p>  丁越營站起身說:“那我們不宜久留,你趕緊回去吧?!?p>  依例,還是阿坤先走出茶館,過一陣子丁越營再慢慢地出門。

  阿坤從桌上拿起帽子帶上,壓低帽檐走出了包廂,然后把包廂的門輕輕帶上。

  剛出包廂門往中間樓梯方向走去,只下了一級臺階,腰間就被一把勃朗寧手槍頂住了。“不許說話,跟我走。”一個聲音很輕,也很冷,阿坤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邊怎么突然就冒出這么個人。一股涼意順著脊椎從腰間爬到了后脖子。整個脊背都涼透了,但腦袋卻感覺很熱,腦門上還出汗了,這就是阿坤的感受。

  那個槍手穿著世面上最常見的深色長衫、戴著最普通的一款深色禮帽,他一手用槍抵著阿坤,另一只手搭在阿坤的肩上好像很熟絡(luò)的樣子,倆個人一起就這樣下了樓、出了門,往右進入弄堂口,一輛黑色轎車正停在那兒,立刻有人開了門,阿坤被塞進了車后座,槍手卻轉(zhuǎn)身無聲無息而飛速消失在了弄堂的另一端,阿坤甚至都不知道這個槍手長什么樣。

  從頭到尾阿坤都不敢回頭看那個摟著自己的槍手,他一直不知道這個槍手是從哪里來的,又去了哪里,但是阿坤清楚地知道他呼吸很輕、腳步也很輕,阿坤還清楚地知道那支槍——上了膛。

  坐在車上的阿坤看清了,除了司機以外,還有三個人,明叔,明叔手下的寶瑞、山子,一看見這三個人,阿坤就什么都明白了。被搜了身的阿坤,又被蒙上了眼睛帶走了。

  一路上除了汽車引擎的聲音外,安靜得出奇,沒有任何人說任何話,只可惜這種安靜不能讓阿坤獲得安寧祥和,而只蔓延著一種恐懼,一種一切就將結(jié)束的恐懼。

  這段路總算是結(jié)束了,到地方了,這地方看似很普通,一間拉上窗簾、亮著燈的辦公室,陳設(shè)也很普通,但阿坤覺得不普通,因為自己從來沒來過。

  “阿坤,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嚴仲明的問話,總算打破了太久的沉默。

  沉默雖然被打破了,但阿坤心里的恐懼卻沒有因之而消除絲毫。

  阿坤故作鎮(zhèn)定,說道:“明叔,我阿坤跟了盛先生這么多年,不管在碼頭還是賭場,我都是盛先生的一條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次阿坤犯了糊涂,自知罪責難逃,但求盛先生能給阿坤一條生路。”

  嚴仲明說:“阿坤,你認為有更好的去處,想換個廟口燒香,盛先生也不會攔著你,但你不能在這兒端著盛先生的飯碗、那邊卻放火燒盛先生的糧倉,上海灘能容得下你這樣的人嗎?

  盛先生念你跟隨多年,給你兩條路,你自己選:

  第一,今天就坐船離開上海,回你無錫老家,永遠不要再出現(xiàn)在上海灘,記住:是永遠。

  第二,留下一只手、一只腳,退出青云幫。你愿意去哪就去哪,從此別說是盛先生的門人。”

  阿坤立刻下跪,磕頭如搗蒜,說:“阿坤謝謝盛先生不殺之恩,阿坤這就回無錫。”撿回一條命是阿坤覺得最幸運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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