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天,嚴仲明回來了,南凱風也回了自家,薛世杰還在南家,準備過兩天就回杭州。
盛葆霖的書房內,已了解這十多天的全部情況。
嚴仲明說:“老爺,這凱風真是難得的人才啊?!?p> 盛葆霖點頭,說:“嗯,年紀輕輕,有勇有謀,待人接物的分寸恰到好處。
——年紀這么輕,就有這般本事,不可多得呀?!?p> 嚴仲明說:“是的,再加上知根知底,更是十分難得。
——這次的事,他不但保住了十五天,還讓這個人干脆利落的走掉了,這正是對我們最有利的。”
盛葆霖說:“是……仲明,你繼續(xù)說?!?p> 嚴仲明說:“就像老爺同凱風說的,現(xiàn)在時局混亂,哪個山頭都不要得罪是上策,能攢一個人情更是錯不了,誰知道日后怎樣?
還有,此人拿著老爺?shù)拿?,如果十五天到了,一出門就被抓走了,恐怕也不是老爺您想看到的,這上海灘的人又會怎么看?!?p> 盛葆霖說:“對,出門就被帶走了,的確不是我所愿。但,我之所以同意凱風冒點風險,把這個人提前弄出去,還因為我覺得凱風如若沒有十分把握,他不會貿然從事的,他不會讓我們受到損失?!?p> 嚴仲明點頭道:“果然是,我們不但攢了個人情,還保住了老爺?shù)慕鹱终信疲謿v練了凱風。可謂一箭三雕啊。這兩天上海灘都傳開了,老爺?shù)拿F(xiàn)在可是上海灘的稀罕物。
——怕是這趟我就算沒出去,留在家里不一定能辦這么周全啊?!?p> 盛葆霖說:“我們年輕時的世道與現(xiàn)在的世道不一樣,凱風跟我們也不是一輩人,不一樣嘍,不能比。
——而且,這南凱風一點沒有居功自傲,反而把所有的功勞都記在山鸮的頭上。
——對了,山鸮竟然跟凱風相處得十分投緣?!笔⑤崃剡呎f邊露出一絲微笑。
嚴仲明說:“能得山鸮另眼相看,很不簡單吶。
——我跟山鸮也見過面了,他沒有多說話,只是收下了該收的東西。”
盛葆霖點頭。
南凱風十多天不在家里睡了,回到家里,正打算好好睡上一覺,薛美秋羞澀地低下了頭,說:“凱風,人家有事情要跟你說?!?p> 南凱風一邊準備上床睡覺,一邊答道:“什么事呀,這么神秘,你快說吧。”又打了個哈欠道“……我好多天,都沒睡個好覺了?!?p> 薛美秋說:“凱風,你快要做爹了,我,這里……”指指自己的肚子。
南凱風所有困倦一掃而空,翻身而起,說:“真的,美秋,這……你趕緊坐下?!蹦蟿P風非常開心。
“——這……這什么時候的事兒?!蹦蟿P風問。
“我的月信拖了二十來天都沒來,你住到盛伯伯家里去以后,我就跟齊媽說了,齊媽立刻就陪我一起去看了大夫,那時大夫說快兩個月了。本來想早點告訴你的,你不是一直在盛伯伯家里忙嗎?,F(xiàn)在已經兩個多月了?!毖γ狼镎f
“這太好了,美秋?!蹦蟿P風說著,把薛美秋輕輕攬入懷中。
“那這些天,你還天天忙著給鸮哥燒菜,你不能累著的?!蹦蟿P風:
“我一點都不累,齊媽給我拉一把椅子,墊上軟墊,我就坐在椅子上,動動嘴皮子,負責調調味,我還從盛伯母那兒借了一個廚房的熟手,都是齊媽和他在忙,你就放心吧。我好著呢?!毖γ狼镄χf。
南凱風一句話也沒說,抱著薛美秋、輕撫著薛美秋的頭發(fā)。
第二天薛世杰知道自己就要做舅舅了,很是興奮,立刻電話告訴了杭州的家人。薛三爺和宋姨太更是歡喜異常,宋姨太先拜佛感謝佛祖和菩薩的保佑,然后立即收拾東西,帶上最貼心的丫頭小月要馬上到上海,她要好好的照顧自己唯一的女兒,要親眼看著自己的外孫出生。
唐彩屏知道了也特別高興,幫著張羅各種事情,再也不讓薛美秋下廚房,還給美秋送來各種補品,待宋姨太到上海以后,唐彩屏對宋姨太也分外和善。
胡茬男的事情以后,南凱風更進一步的得到盛葆霖的看重和贊許,在盛唐商會的地位進一步穩(wěn)固,而且薛美秋又有了身孕,作為一個年輕的男性,在事業(yè)家庭雙喜臨門的狀態(tài)下,內心自然更加意氣風發(fā)、躊躇滿志,但南凱風看上去還是那樣的冷靜、謙和、不動聲色。
剛過了端午節(jié),天氣漸熱。這天下午在盛唐商會,嚴仲明來到南凱風的辦公室,說:“凱風,匯舞臺的馮經理來電話,說那邊有點事情,我們一起過去看看?!?p> 在車上,嚴仲明向南凱風介紹起了馮經理所說的匯舞臺的事,匯舞臺有一個臺柱子叫陳玉春,號稱“上?;ǖ┑谝蝗恕保矶稳崦浪屏?、扮相美艷如畫,唱腔更是清亮華麗,在匯舞臺登臺數(shù)年,是匯舞臺的搖錢樹、聚寶盆,匯舞臺不但捧紅了她,也待她頗豐。但是近日總是稱病不出,好幾場安排好的戲,連票都賣光了,突然臨時稱病撤掉,戲園的觀眾們怒不可遏,直往臺上砸東西,又是退票,又是賠禮都平不了戲迷的怒氣,生意也很受影響。馮經理與陳玉春已經多次交涉、苦苦哀求,但都沒有大的改觀。在匯舞臺多年的陳玉春突然這樣,必有緣由。
很快他們二人來到匯舞臺,在馮經理辦公室中。
馮經理很是著急,說:“明叔,凱風,我拿這陳玉春是真沒轍了,總算把你們盼來了?!?p> 嚴仲明說:“情況我們都知道了,把你的想法也說一說?!?p> 馮經理嘆了一口氣,說:“明叔,您想,這陳玉春在我們匯舞臺這么多年干得好好的,為什么突然就天天生病、不上臺了,我們不賺錢,她自己也不想賺這登臺費啦?
——我看她什么病也沒有,就是心病。這段時間我也好好地找她談了幾次,只差磕頭作揖叫她奶奶了,她也不為所動啊。”
南凱風問:“那她這段時間有沒有跟什么人突然結交往來,有沒有什么特殊的人來找她?!?p> 馮經理答道:“這個事兒,我也問了紅紅了,紅紅說,她有個什么遠房表哥這段時間來上海了,常來找她。
——明叔,我有點兒懷疑這件事情跟茂記大舞臺有關系,他們開業(yè)以來,除了剛開始的兩天免費領戲票,人還比較多以外,生意一直溫吞水一樣,總是火不起來。他們肯定著急,這么好的地段,怕是掙這場地費都成大問題,我覺得他們快撐不住了。
——陳玉春這事兒,我盤算會不會跟他們有關系?!?p> 嚴仲明說:“陳玉春,跟誰提到過茂記大舞臺嗎,有看到過他們接觸嗎?”
馮經理說:“這些倒沒有,我只是有點疑心?!?p> 嚴仲明說:“這樣,你去把她叫來,讓我和凱風跟她聊一聊?!?p> 馮經理去叫人了,嚴仲明告訴南凱風說:“凱風,等一會兒陳玉春來了之后,有什么問題就你來問她,你跟她談?!蹦蟿P風點了點頭。
千嬌百媚的陳玉春來了,道:“明叔,玉春這點小病,竟勞動您的大駕。
——這位公子,想必就是近來咱們上海灘風頭正勁的南先生吧?”
嚴仲明笑著,說:“這位正是南先生,是盛先生十分器重的晚輩,現(xiàn)在跟我一樣,在商會做盛先生的助理。
——玉春,你快坐。你一病數(shù)日,可不是我們匯舞臺的小事啊,我們今天就是特地來看看你的?!?p> 南凱風點頭招呼道:“玉春小姐,在下南凱風?!标愑翊阂睬妨饲飞碜?,打了個招呼。
南凱風說:“敢問玉春小姐,這次的病怎么如此纏綿,這么長時間了,馮經理可請了大夫來看過?”
陳玉春嬌滴滴嘆了一聲,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就是乏力疲累,這渾身提不起勁,這嗓子更是提不起勁。上臺才剛唱兩句,就接不上氣來,上次還在臺上荒腔走了板,真當是難為情。
——馮經理倒也請了大夫來瞧過,可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開了兩貼藥,煎了也服了,可就是沒見好轉。還是怏怏的,渾身一點兒勁都沒有。”
南凱風說:“看樣子,玉春小姐這病還不太好治。”
陳玉春說:“是啊,明叔、南先生,您說我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吶,與其在這里耽誤匯舞臺的事,不如讓我結清賬目,我一走了,你們剛好捧新的角兒。
——過一陣子啊,這新角兒起來了,匯舞臺不就都好了?!?p> 南凱風說:“嗯,玉春小姐說的也有道理,看來,匯舞臺沒有白白捧你這么些年,生著病、人也都要走了,還要替匯舞臺打算?!?p> 陳玉春笑得有些許不自然,說:“那是的,我陳玉春是念舊情的人,我是匯舞臺調教出來的,當年這一板一眼都是盛先生請名角教出來的,我可從沒忘記的啊。”
南凱風說:“難得你還記得這份情誼。可是你除了唱戲還能有什么別的營生呀?你現(xiàn)在唱不了戲,如果再離開我們匯舞臺,你以后的生活怎么辦?”
陳玉春聽了這話,語氣有些慌了,說:“這個……這個,我出去以后,自然就不勞你們費心了,我也略有些積蓄,過些日子,我再想辦法另尋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