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大仇終得報
王沛生站起來，站了一會兒，再坐下，又站起來，如此幾番之后，帶上槍出門去了。
徐七瑞寸步不離的跟著他，但王沛生這次出門與以往不同，顯得十分警覺，不時地突然停下來東張西望。
徐七瑞這一次的跟蹤也與以往不同，除了他自己和長貴以外，還另外有兩個幫手。
徐七瑞的身手本來就超過王沛生，自然不會被王沛生察覺，但王沛生不同以往的謹(jǐn)慎，讓他感覺到大魚就在今日上鉤，追蹤了一段后，徐七瑞開始安排其中一個人用事先準(zhǔn)備的青灰色、米粒大小的碎石，二十步做一個記號，另外一個人回去報告，然后再沿著記號便可跟來。
不知走了多遠(yuǎn)，王沛生拐到那條窄窄的弄堂。
又往里走，再拐了兩道彎，是一棟不起眼的二層小樓，樓梯建在樓的一側(cè)，二樓的平臺上有一間不大不小的屋子。
王沛生上了樓，來到門邊，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門內(nèi)的人睡得正香，不高不低的鼾聲，均勻的呼吸。王沛生面露不悅，然后按事先約定的長三短二，再長三，敲了敲門。
門開了，門內(nèi)的人是方謙。
“你怎么睡得著，這都什么時候了！”王沛生進(jìn)門后開始發(fā)牢騷。
方謙把門關(guān)上，說：“不是叫你一個月內(nèi)不要來找我嗎？”
王沛生說：“你睡得著，我睡不著！
——還一個月，再等兩天我就死了。
——我覺得我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p> 方謙說：“你不要自己嚇自己，你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嗎？”
王沛生說：“你不知道，今天下午……”王沛生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方謙。
徐七瑞等在僻靜處，靜靜地盯著王沛生進(jìn)入的那間房，也靜靜地等著前來支援的人，并沒有等太久，南凱風(fēng)和薛福祥帶著人來了，他們已經(jīng)將這個二層小樓團(tuán)團(tuán)圍住，而且在各個路口都安排了人。
房內(nèi)，方謙聽著王沛生說著事情的經(jīng)過，長嘆一聲：“你他媽蠢啊，你不去殺鐵匠鋪的老板，你來找我干嘛？”
“還要再殺人，說不定我會死得更快?！蓖跖嫔f。
方謙搖頭道：“我的命，就要交代在今晚嘍?！?p> 王沛生說：“你放心，沒人跟來，我一路上可小心了?！?p> 方謙說：“你早在今天之前就已經(jīng)暴露了，他們之所以沒讓你看出來，就是為了跟著你，好找到我。
——今天下午他們二人來找你，就是來給你挖坑的，你他媽果然就往里跳。你要耐住這一個月，我……”
“哦，讓我一個月不來找你，這一個月要是我出了事，或者你聽到什么風(fēng)聲，你他們就一走了之，是吧？
——原來，你一直在利用我，沒有管過我的死我。
——還說什么你是軍師，讓我做堂主。你他媽都是在騙我，讓我替你殺人、替你擋槍子?。?！”王沛生怒了。
“你現(xiàn)在來跟我說這些。
——你信不信，這門外的人，每人一刀就能把你我剁成一攤?cè)饽?。?p> 王沛生十分緊張和害怕。
方謙說：“在他們找到我之前，你絕對不可能死；而如今他們找到我了，你的死期也到了。
——準(zhǔn)備殺出一條血路逃命吧。”
說著，方謙從衣櫥底部取出兩把槍給王沛生，王沛生說：“我?guī)Я藰?。?p> “不夠。”方謙說，“這是子彈，都收好了。
——我們各自逃命，如能活下來，十天之后在天目山禪源寺，著衲衣，剃發(fā)相見?！?p> 王沛生趕緊把東西都收好，方謙來到窗邊，說：“站過來，今日你我怕是插翅也難逃，我會朝房門開一槍，槍一響，趁亂從后窗翻出，我往北，你往南，自求多福吧?！?p> 而此時，薛源堂的人已經(jīng)靜靜地站滿了整個樓梯。
“砰——”一聲槍響，劃破了寧靜，眾人從門外沖進(jìn)小屋，屋內(nèi)空空如也，只是門上留下了一個彈孔，還冒著青煙。
從敞開的后窗往外望去，人影在屋頂之上，一南一北正在遠(yuǎn)去。
薛福祥說：“姑爺往北，我往南?！贰熳罚?p> ——七瑞，你跟著姑爺?！?p> 南凱風(fēng)子彈上膛提槍往北追去，薛福祥往南去了。
方謙往北急奔而去，子彈從身邊嗖嗖飛過，方謙身形敏捷，他已經(jīng)從屋頂來到了地面，地面上的他借助墻角轉(zhuǎn)彎等地形，不時也會回身反擊兩槍，并不愧一個訓(xùn)練有素的軍人，但在重重包圍之下，已是強(qiáng)弩之末。方謙藏身于一堵正在修建的磚墻之內(nèi)，高聲叫道：“我認(rèn)輸，我要跟南凱風(fēng)說話?！蹦蟿P風(fēng)在弄堂一端的轉(zhuǎn)角處，并未說話，但示意所有的槍都停止射擊。
徐七瑞示意南凱風(fēng)不要上前，同時示意兄弟們做好準(zhǔn)備。
方謙高聲說道：“你們別開槍，不要再浪費子彈了，我只有一句話，等我說完，我也該去跟我的兄弟見面了，他們備了好酒等著我呢?！?p> 南凱風(fēng)朗聲道：“弟兄們都別開槍，聽他說?！辈⒂醚凵窀嬖V徐七瑞悄悄爬到磚墻后面的屋頂一角，以防不測。
方謙大聲說道：“南凱風(fēng)，我自知今晚必死，我也無意拖著你的弟兄們跟我一起死。
——只是想拜托你幫我辦一件事，這件事辦好了，我在九泉之下就有臉與我的兩個兄弟相見?！?p> 南凱風(fēng)說：“好，你說?！?p> “這是信物?！狈街t說著，一邊從墻內(nèi)扔出一條粗帕子，飄落在墻外的地面上。
方謙說：“你拿著它，去天目山禪源寺，智衍老和尚處，我在他那里存了三個包袱，還有三個地址，都在東北，拜托你把這三個包袱按地址交給那三戶人家?！?p> 突然，方謙聲音尖利而高亢：“南凱風(fēng)，你是一條漢子，你他媽就得說話算話！”
“砰——”方謙用一顆子彈洞穿自己的太陽穴，轟然倒地。
南凱風(fēng)上前，拾起粗帕子，放入懷中，道：“為他買壽衣、備棺材，入殮安葬。”
消滅了一直心心念念想消滅的敵人，但是南凱風(fēng)高興不起來。
回到薛公館，被告知王沛生身中數(shù)槍，也死了，對這個結(jié)局，南凱風(fēng)一點兒也不意外。
南凱風(fēng)打電話到盛家花園，嚴(yán)仲明接起電話：“是凱風(fēng)啊？”
南凱風(fēng)說：“是，明叔。我岳父的仇人已經(jīng)找到了，這背后的人正是方謙?！?p> 嚴(yán)仲明說：“凱風(fēng)，那你稍等，你跟老爺說。”
盛葆霖接起了電話，聽了一會兒，說：“原來是方謙，難怪我們在上海灘遍尋不得。
——好啊，這下不但美秋和薛三爺大仇得報，我們也都可以睡個安穩(wěn)覺了?！?p> 南凱風(fēng)說：“所以第一時間告訴盛伯伯，免得上海灘還繼續(xù)被他搞得無法安生?！?p> 盛葆霖說：“是，兄弟們也可以歇歇了。
——凱風(fēng)，這幾個月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你辛苦、受累了。
——馬上就要端午了，你就在杭州陪家人一起過吧，節(jié)后再回上海。”
南凱風(fēng)說：“多謝盛伯伯，我也確實想好好修整一下?！?p> 盛葆霖說：“即使在杭州你的事情也多，我知道的。薛三爺這一走，少不了要幫著薛源堂整整，過渡一下。
——但總也可以好好陪陪美秋，見見故友，換換心情?！?p> 南凱風(fēng)說：“好的，謝謝盛伯伯。你和盛伯母，還有明叔，你們也多多保重?！?p> 掛了電話，南凱風(fēng)移步來到薛福祥的房內(nèi)，南凱風(fēng)和薛福祥坐在一起，聊了起來。
薛福祥說：“小風(fēng)，我還記得你小時候的樣子，在學(xué)堂時候的樣子。
——這幾年你經(jīng)歷的事情太多了。比過去二十年經(jīng)歷的事加起來還要多。
——家中變故，然后成了家有了孩子，在上海灘也立足了，美秋和老爺又……。
——我也不知道，這樣的安排是不是錯了?！?p> 南凱風(fēng)說：“福祥叔，你和岳父的安排當(dāng)然沒有錯，你們這樣的安排都是為了我，希望我能更有出息、過更好的生活，你們怎么知道后面會發(fā)生些什么？
——我也沒有錯，我跟其他人一樣只想著努力去打拼，讓自己過得更體面，更有錢，更有地位。我一路向前跑著，跑得很快，所以來不及停下來想過自己究竟要什么，會不會失去了什么，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薛福祥問：“那你接下來怎么打算？什么時候回上海？”
南凱風(fēng)答道：“我還沒有想好，我要跟美秋聊一聊。
——那你呢，福祥叔。還有薛源堂的事，你跟世勛和世杰都聊過嗎？”
薛福祥說：“世杰一開始就跟他母親和哥哥說了，他下個月就回北平，他說他對薛源堂的事情不感興趣，也不想留在杭州。”
“是，世杰跟我也說過，他心心念念都是去北平。”南凱風(fēng)說。
“至于世勛，薛源堂交給他是沒問題的，他得盡快接任堂主之位。
——世勛讓我留下來，再幫幫他。”
薛福祥停了下來，南凱風(fēng)也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薛福祥，福祥叔老了，雖然還可以開槍，思維還很敏捷，但是他的眼角下垂，兩鬢斑白，皺紋漸深，顴骨上還有了幾顆老年斑。
南凱風(fēng)突然浮現(xiàn)出自己少年時代，在父親的鋪子里，薛三爺和薛福祥來拜訪父親時，三人談笑風(fēng)生的樣子來，不禁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