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名書生的施法,一張符紙飛舞而出,浮在他的身前。
“定!”
叮——
符咒展開了某種不可視的能量場,洛伊爾瞬間便無法動彈半分。
書生面不改色,又掏出一枚淡紅色的符紙,兩指并攏,將它摁在木劍上,順著劍身滑至劍尖。
呼!
眨眼間,那木劍便燃燒了起來,但似乎卻沒有傷及木劍本身分毫。
“嘶!”
洛伊爾死死地盯著他,她對這種遠東的魔法束手無策。
與她熟知的圣咒術遠遠不同,這種魔法生效時沒有非常顯眼的光芒和動靜,但威力卻與圣咒術不相上下。
肉眼所見即真實,戰(zhàn)斗時看破對手的招式才能占據(jù)優(yōu)勢。而對“東方魔法”一無所知的她,被這種視覺效果極為不明顯的魔法攻擊時,落盡了下風。
“賜汝解脫,勿要反抗?!?p> 書生一個箭步就沖上前來,裹挾著烈焰的木劍直沖洛伊爾的心臟刺去。
此時此刻,洛伊爾余下的,那點極其有限的思考能力...徹底喪失了。
憤怒,不甘,饑渴,恥辱,痛苦。
最后,在吸血鬼的生物本能折磨下,面對沖過來的人類,她喪失了最后一點理性思考的能力。
“嗷——”
仿佛響應著她的渴求,仿佛回應了她墮入黑暗的心靈,一道若隱若現(xiàn)的門扉在她的身后顯現(xiàn)。
教會的至高圣器,天堂之門,在她的影響下一同染上了黑暗的顏色,化為通往深淵的地獄之門。
半透明的它通體漆黑,其上神圣的花紋與它令人不寒而栗的氣場格格不入。
書生迅速停住了腳步:“那是何物?!”
書生皺了皺眉,他也算得上博學多識,勉強認出了門扉上模糊不清的紋路。
“那是西方異教的樣式!她曾是西方的某種除妖道士?難怪她的鎧甲如此——”
書生無暇去思考,因為門扉隨著洛伊爾的意念逐漸變得清晰,那緊閉的門扉也開始晃動。
他盡管不知道那是什么邪惡的器具,但他清楚,絕不能讓這門扉被打開。
但是,這名并不普通的妖魔,也不能如此草率地退治。
寒窗苦讀十余載,如今卻在山林中做守夜人,書生心中的那桿秤,并非誰人都能參透。
書生一凜,咬破手指,一劃,涂于劍身之上。
“炎附,劍出!”
“急急如律令!”
轟——
火光一閃,書生一抖劍身,纏繞著劍的熾烈火焰應聲而熄。
他的跟前,那名白發(fā)的妖魔被書生的火咒擊中了腹部,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
而后,書生將洛伊爾和黑之棺一并帶回了他位于深山中的隱居處中。
由于那黑之棺散發(fā)著沖天的邪氣,且他一靠近便會吸收他的精氣,他費了很大勁才將黑之棺帶回來,并布陣作法將它與它散發(fā)出來的邪怨之氣封在后院的結界中,才令山中被驚擾而逃走的生靈陸續(xù)歸來,這座幽深的山林才復歸平靜。
...
...
...
“咕...”
“嘶...?”
洛伊爾再次醒來時,某種木制的枷銬鎖住了她的雙手,不僅死死地抑制了她肉體上的怪力,更是令她無法驅動鮮血魔法,如同尋常人類一般弱小。
但她清楚,此刻的自己,并非曾經的二十歲出頭的人類少女,只不過是一名可憐又丑陋的吸血鬼罷了。
在經歷了這一切后,如今這幅悲慘模樣的吸血鬼,早已不再是原來的她了。
洛伊爾環(huán)視四周,這是一間簡陋的石磚房,從滿房的抓撓痕跡、血跡來看,似乎自己才剛從無意識的狂暴之中恢復過來。從痕跡的密集與新舊程度看,自己少說在這房間里呆了三天。
正當她狐疑是什么人將她帶到此處,并且還給她飲下了足以令她恢復意識與身體的血液時,房屋的門被打開了。
嘎吱——
“昨日體測發(fā)現(xiàn)此女懼怕日光,嗯...比對山海經等傳說記載,未曾見有此般妖物?莫非...”
書生自說自話著走了進來,左手端著一本書,而右手提著一個竹筒制成的杯子。
他忽然感覺到熾烈如灼的目光,方才回過神來,意識到洛伊爾已經醒了。
“啊,你醒了,果然血液能減輕汝之狂暴。汝可通曉人言?”
當然,洛伊爾完全不能理解他那“奇怪”的語言。
“嘶...!”
她充滿敵意地看著他,站起身就想撲過去,但手上枷銬上纏繞的麻繩將她牢牢拴在了墻邊。
“經我在這幾日的屢試,才見你于血有激烈反應。這是今日的血液,既然你醒了,便自行飲下吧?!?p> 書生將竹杯放在地上,和她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在他放下那杯誘人的液體時,洛伊爾注意到了他寬大的袖口中,手腕處纏上了白布,似是繃帶。
盡管洛伊爾完全不能理解他說的話,但她現(xiàn)在也隱約猜得出來了,大約是這男人取了自己的血來喂食她。
她沒有立刻伸手去拿,但也不忍直接踢翻這杯誘人的食物,因為她確實很饑餓。
她不明白男人為何將她禁錮在這里,抬頭怒視著他,開口想說些什么——
“嘶...嘶咕...”
但她的嘴里只發(fā)得出血族的低吼聲,她早已在漫長的孤獨歲月里,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書生發(fā)現(xiàn)她的雙瞳雖暗紅無神,但卻靈活地隨著他的動作轉動,與先前那般狂暴的模樣完全不同。他暗暗點了點頭,他的推測沒有錯。
書生接著說道:
“我發(fā)現(xiàn)令生靈奔逃的沖天邪氣并非來自于你,而是那口棺木之中。你的身體上亦有某種我未曾見過的咒印。故此我便猜想,你是否是被那口棺木中的魔物奴役之人?如果是的話,那你或許尚存可溝通之理智...”
“嗷!嘶嗷!”
洛伊爾狂躁起來,這書生喋喋不休地說著她不能理解的語言,這無疑令她生厭,更導致因饑餓而易怒的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書生嘆了口氣。
“我是可以助你擺脫詛咒之人。但你似乎完全無法與我溝通...”
他轉身離去:“也罷,我會想辦法與你交流的。天就快亮了,小生仍有一日之計待做,就先告辭。”
“明夜再會吧,妖女?!?p> 書生關上了門,石磚小屋中又陷入了黑暗。
...
洛伊爾見他終于離去,惱怒地跌坐在地。
她帶著血族女王躲藏了無數(shù)歲月,如今功虧一簣。
她失去自由,淪為血族女王的奴仆,如今又再度失去自由。
如此失敗,如此恥辱...如此地痛苦。
她看了地上的竹筒一眼,沒好氣地蹲下身子,費勁地用被銬住的手將它抓起來,甩開竹制的蓋子,仰脖飲下。
“咕...”
在鮮美的血液滑過喉嚨時,她的眼角流下淚水,不知究竟是因何而流。
在自己最痛苦的時候,能給予自己一絲安慰的居然是人類的血液。
多么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