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紅玫瑰海的另一頭,河岸邊,一個黑袍的身影目送著埃里克離去。
“...”
他一言不發(fā),將黑袍的罩帽拽下。
“如此,我們便互不相欠了?!?p> 他緩緩將臉上的金屬骷髏面具摘下,面具在他的手中煙消云散。
男人抬步向著花海的盡頭走去,但卻是與那名英國男子略有偏差的方向。
“...”
“死亡...終臨我身?!?p> ...
...
此刻,大教堂,大祈禱廳內。
“我的,仆從...”
希莉歐特掙扎著站起身,眼帶殺意。
不知為何,此刻的她,竟因仆從的死而燃起了怒火,以往千年都未曾有過。
但她此刻并未去在意這些。
“你這個篡位者...”
希莉歐特走向拉格納,抬眼一瞪:
“魅惑之...”
拉格納打斷了她:
“你們想知道的,我會統(tǒng)統(tǒng)告訴你們。而我僅有一個條件...”
他掙扎著坐起了身,楊啟充滿敵意地將朗基努斯之槍對準他。
“...在聽完這一切的原委后殺了我。”拉格納道。
拉格納血紅的瞳孔掃視著眼前的少年和少女,神色與語氣一如既往地無比平靜,仿佛他至始至終都知道這一刻的到來。
“哼,你也配和我談條件?”
希莉歐特一腳踢翻他,踩在他的胸口上。
“魅惑之眼?!?p> 嗡——
從拉格納的口中,眾人終于知曉了一切的真相。
...
自步入現(xiàn)代以來,兩場世界大戰(zhàn)奠定了世界的秩序。
舊世界在戰(zhàn)火中灰飛煙滅,一個嶄新的世界在廢墟之上重生——
一個不再由教會掌控的世界。
科學主導著世界前進,不再需要信仰的人們,將教會逐出了權利的中心。
教會默許了自己的“失敗”,默默地維持著科學世界的權威,秉承著他們的信念與信仰,在此后數(shù)十年間,依舊與這千年之間做著同樣的事情:獵殺魔物。
教會掛著那虛偽的名號成為諸多國土的座上賓,但卻再無真正的實權,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之地,維持著人世的和平,哪怕在人世之中,已不再擁有“權威”。
但接任教皇的拉格納,并非想要維持現(xiàn)狀。
他堅信,教會將在不斷衰退的影響力之中迎來滅亡的結局。
屆時,人世將被魔物吞噬,而教會也將滅亡。
對此堅信不疑的他,尋求重振教會昔日榮光的辦法——
教會曾在五百年前“消滅”了頭號大敵血族,如今教會手上,還掌握著絕大多數(shù)血族的名冊與下落。拉格納從典籍中發(fā)現(xiàn)了端倪,他仍懷疑血族藏有后手,便潛入了那座城堡之中,染指了另一個世界的黑暗力量...
被黑暗意志所操縱著的他,清楚地明白自己正在做著無可挽回的事。
教會被黑暗從內到外地腐蝕,為的僅是自導自演一出“圣光救世”的戲碼,令教會借此重新掌握這個世界。
這正是拉格納幻想的、夢寐以求的,所謂的——“新紀元”。
但教會高層已被黑暗徹底腐蝕,如欲在一切結束之后穩(wěn)固教會的地位,他必須要除掉黑暗,除掉...自己。
黑暗意志所欲重返這個世界,而他假借替黑暗意志抹除隱患之由,調查到了血族女王的所在,與她身邊的那名古文明后裔。
亞特蘭蒂斯勇士之血,教會實習神父...
作為殺死墮落教皇且肅清教會高層的有義之士、令教會洗清嫌疑之人,名正言順,再合理不過。
...
“如今,黑暗意志已被驅逐...”
拉格納漠視著希莉歐特。
“但教會在狂暴化血族的襲擊之下保護人類、重掌此世,已成定局。剩下的,僅有殺死我這最后一步了?!?p> “我身死的瞬間,我的傳位遺囑與事后安排,還有魔化墮落人員的名冊,都將以匿名者的名義投放至世人與教會的獵魔人面前。教會將完成自我肅清,徹底...與黑暗..劃清界線...”
“此為...肅清計劃?!?p> 黑暗意志帶走了拉格納幾乎全部的力量,他已奄奄一息,膚色如石灰。
“圣壇,本乃我欲用勇士之血自我凈化,因而藏于大祈禱廳下密室內?!?p> “如果你們敗于我手,我便直接動用天啟權能驅逐黑暗意志,再用這小神父的勇士之血...重回人類之身...方可由我自行啟用肅清計劃?!?p> “而...你們贏了?!?p> 拉格納抬手按下祈禱桌下的隱藏機關,隨著電傳動的馬達聲,祈禱壇緩緩展開,現(xiàn)出一道通往密室的階梯。
“享用你們的勝利吧...再如你們所愿...殺了我?!?p> 拉格納垂下了頭。
“你們改變不了教會將重新掌控世界的事實。我所做的一切...無愧于教會...”
...
楊啟沉默片刻,放下朗基努斯圣槍。
拉格納抬起頭,而楊啟頭也不回地向靠在遠處墻角的葉柳離走去。
“你無愧于人民嗎?”
楊啟道。
“教會的經文聲稱,神將在人民死后帶他前往極樂世界。而作為神使的教會,唯一的職責,就是在人世間傳播神恩與福音,讓人民幸福安康地度過一生,以讓死后的他們得以了無牽掛地前往‘天堂’?!?p> 他回過頭來,怒視著面如死灰的拉格納。
“滿心權欲的你,又為世界人民,為無數(shù)信徒帶來了什么?”
楊啟不再與拉格納多費口舌:
“我們沒有資格殺你,因為你將要面臨的是人民的審判?!?p> 希莉歐特撩起耳旁的發(fā)絲,居高臨下地睥睨著這名失敗者。
“哼,教會這匹已經脫韁的野馬...本女王就制服給你看。至于現(xiàn)在...”
她喚起數(shù)條藤蔓,五花大綁了拉格納,并在上面施加了數(shù)道封印。
“...你就先姑且在此悔過吧?!?p> ...
楊啟來到葉柳離身旁,試了試她的鼻息。
“她的時間不多了,我們要趕緊去進行儀式?!?p> 他試圖抱起葉柳離,但一股來自臂膀的劇痛,導致他驚呼出聲:
“...??!”
腎上腺素激發(fā)的狀態(tài)已經逐漸結束了,楊啟多處受傷、骨折所造成的劇痛,令他瞬間額頭滲出豆大的汗滴,跪倒在地。
視野開始變得模糊,多日來時常缺血所積累的病癥...終于在此刻爆發(fā)。
“啟!”
希莉歐特上前抱住他的臂膀。
“我太過虛弱...契約無法抽取我的力量治愈你...”
她擔憂地看著楊啟,但楊啟還是擺了擺手。
“我沒事...我們趕緊下去。只有幾步路了?!?p> 他咬著牙,試圖再度抱起葉柳離時,忽然想起來:
“等等,洛伊爾,洛伊爾怎么樣了?”
他與希莉歐特來到另一側的墻邊。
那道巨大的凹坑下滿是血污,而被鮮血染紅的騎士少女靜坐在那里。
“啊,你們來了。”
她氣若游絲:“結束了嗎?”
“...可以這么說吧,結束了?!睏顔⒌?。
洛伊爾抬起頭:“你們剛剛說的,我聽到了?!?p> 她沉默良久,像是在強忍劇痛。
“我懇求你,血族女王...至少,令教會繼續(xù)存續(xù)下去...”
希莉歐特微微皺眉:
“仆從,我去將拉格納帶過來,你需要汲取一些鮮血...”
洛伊爾搖了搖頭。
希莉歐特定睛看去,這才看到她的身體已經幾近被黑綠色的瘟疫所腐蝕殆盡,就連臉上,也斑駁不堪。
“這毒藥...是如此可怕...”
“瘟疫騎士還留下了多少東西...一定要...徹查教會...”
洛伊爾連咳兩聲,她已經無法再說出連貫的言語。
希莉歐特沉默著。
沉默了片刻,她像是下定了決心,開口道:
“你還有什么遺言嗎?”
洛伊爾本就無神的雙眼看向她,笑了。
“答應我...教會...”
“我答應你。”希莉歐特即答。
她扭過頭,看向大祈禱廳的缺口,那輪高懸的殘月此時正將昏暗的大廳照得清亮。
“為什么直到這一刻,我卻沒有對你心生恨意呢...”
她虛弱地笑著。
“或許,我得以從這人世間解脫,而你,卻還要繼續(xù)在這荒誕的世界經受苦難...”
“...”
“血族女王陛下,愿你,能從往日的虛妄之夢中解脫?!?p> 她眼角流下清淚,坦然閉上了眼睛。
“好想...再以人類的身姿...沐浴在溫暖的太陽之下啊...”
她的手無力地從身上滑下,滿懷著不甘與遺憾,與世長辭。
...
...
少女的身軀開始了石化,而希莉歐特抬手一揮,利用【苦短良辰】,將她的時間暫時凍結了,讓她的身體得以暫時保留了那副殘破的模樣。
但此時,一縷金色的殘魂從她的身體里溢出,飄向身后那道若隱若現(xiàn)的門扉。
這一刻,門扉仿佛洗凈了其上的所有黑暗與污穢,邪惡的浮雕與花紋一瞬崩散,重現(xiàn)其圣潔的尊貴姿態(tài)——天堂之門。
金色的殘魂沒入若隱若現(xiàn)的天堂之門中。
而后,它合上了它的門扉,至此消失不見,再無蹤影。
“好好休息吧,騎士?!?p> 希莉歐特向她行了一個不知名的禮儀,提起裙擺,微微屈膝。
她鮮紅的瞳孔上,秀眉因慍怒而微微抖動著。
“這樣的教會...不配擁有你的忠誠?!?p> “但我會尊重你的意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