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反思

　　喬媽對警官說耿太龍接受過細胞改造，其實也難怪她會那樣說，事實上耿太龍也對自己的變化感到很迷惑，可以說他把自己都嚇到了。

　　但是耿太龍很清楚自己從未接受過改造。他連這個想法都沒有產(chǎn)生過，因為那是遙不可及的事情。

　　天基科技面向公眾提供的細胞改造服務(wù)價格相當昂貴，就憑他那點積蓄，全部掏出去人家可能愿意給他改造個指甲蓋。耿太龍這次來紅山研究院檢查一次就已經(jīng)傾家蕩產(chǎn)，如果真正要接受改造的話，恐怕要打上半輩子工才有希望。

　　他身邊沒有改造過細胞的人，但他通過各種媒體對這種技術(shù)還是有一點了解的，大部分人無非是修改細胞達到醫(yī)療上的目的，少部分出得起錢的人則會通過修改細胞移植細胞讓自己獲得一些特殊的能力，耿太龍曾看過一個訪談，一個老哥接受細胞改造手術(shù)之后全身肌肉膨大，看著很威武之外據(jù)說力量也增大了很多。

　　耿太龍望著鏡中肌肉發(fā)達強健精干的身體，覺得亦真亦幻，心上泛起一陣寒意，“我剛才是不是真的變身成金剛了？這個事情真的發(fā)生了？我是剛才在做夢，還是現(xiàn)在在做夢？或者我真的瘋了？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幻想？”

　　燈光下的一切看上去都不太真實，耿太龍腦袋里越來越混亂。

　　這他媽的是怎樣的一個夜晚啊，莫名其妙躺在手術(shù)室里，莫名其妙被喬媽等人攻擊，莫名其妙變得強壯和兇暴，那粗壯的手臂和尖銳的獠牙，動物一樣的行動方式，鬼神一般的嗜血沖動……

　　到底是這些事情真正發(fā)生過更糟糕？還是自己已經(jīng)瘋了一切都是出于幻想更糟糕？

　　耿太龍覺得又郁悶又費解，郁悶化為怒氣，怒氣一生，就難以克制，破壞和發(fā)泄的欲望重新升起。

　　他惡狠狠地注視鏡子片刻，毫無預(yù)兆地猛然出拳，只一拳就擊碎玻璃，并且穿過鏡子后面的盥洗臺吊柜、墻紙、和薄板墻體，拳頭陷在墻內(nèi)。

　　大部分玻璃粉碎濺射，弄得滿地都是，還有一些玻璃跟木板碎片一起刺入了耿太龍的手臂。他慢慢旋轉(zhuǎn)回收手臂，那些尖銳的東西刮擦切割著他的筋肉，刺痛襲來然而他毫不在乎。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做，他也沒有去想，他只感到抑郁和憤怒。

　　在這兩種情緒的驅(qū)使下，他用力一拉，感到手臂被切開更多的傷口，然后就拉不動了，他的手肘那里貌似被盥洗吊柜的木板或者墻板卡住了，卡得非常之緊，如果硬拉的話肯定會受重傷。

　　他看著殘留在吊柜上的鏡子碎片，里面有一千個耿太龍，每一個都神情兇惡面目猙獰。他感到熱血往頭上涌去，他哈地慘笑一聲，就算受傷又如何？就算失去這條手臂又如何？就算粉身碎骨又如何？

　　他左手撐墻，協(xié)調(diào)全身，運力繃著右臂猛力一拉。

　　轟的一聲，他把整個盥洗吊柜扯了下來。

　　右臂帶著吊柜在地上一磕，吊柜粉碎，粉塵滿天，他的右臂重見天日。

　　粗壯強硬，筋肉虬結(jié)，滿覆黑毛的右臂。

　　他也并不如何吃驚，慢慢伸出左臂，跟右臂并排放在一起。雙眼透過薄薄的紅霧仔細看去。

　　左臂完全正常，皮膚光滑，毛孔緊致，肌肉線條流暢。

　　而右臂則是一只屬于野獸的前肢，皮膚粗糙，黑毛叢生，肌肉肥大壯碩。

　　耿太龍伸出左手去觸碰右臂，感受到那粗硬的毛發(fā)，以及毛發(fā)下如石塊般堅硬的肌肉。左手再一路向上，挽起T恤的袖子，露出右臂那驚人粗壯的二頭肌三頭肌與三角肌。他埋首自顧，看到身體上起了變化的部分只有右臂，以肩為界，胸口完全正常，既沒有過度強壯膨脹也沒有長出黑毛。那情景看起來很詭異，人類的軀干上連接了一只屬于金剛的手臂。

　　耿太龍旋轉(zhuǎn)肱骨，尺骨與橈骨，然后伸縮手指握起拳頭，又完全放松手，最終確定這只右臂完全，徹底受他自己的支配。他伸這只看起來很夸張的右手搭住墻上的引體向上架，輕輕一拉，身體就扶搖而上，腦袋一頭撞向天花板。他嚇一跳伸左手在頭頂一擋，這下才沒有撞到頭破血流。左手卻被撞到生疼，幾乎扭傷關(guān)節(jié)。

　　他舔舔牙齒，牙齒倒是沒有變化，獠牙沒有長出來。思維似乎也還正常，除了沒來由的特別暴躁和憤怒之外別無感覺，腦子里似乎也不像先前跟保安沖突時那么楞。

　　等下，等下。耿太龍突然問自己，“為什么會暴躁？為什么會憤怒？為什么那么沖動？”

　　“我的情緒從來沒有這么激烈過，拳打吊柜做出自殘行為更是荒謬！”他認真思考，心里忽然一動，“難道身體形態(tài)的變化控制了我的大腦？影響到了情緒和行為？那么……”

　　“思考，”他想，“逆向思考?！?p>　　“那么反過來說，情緒的變化應(yīng)該也會影響到身體形態(tài)的變化？”

　　這么一想，他就連續(xù)深呼吸幾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這一平靜，身體內(nèi)部的某些莫可名狀的東西立刻以可以感知的速度離開，眼前淡淡紅色竟然也漸漸清澈歸于無色。

　　他垂眼看去，右臂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它在十幾秒內(nèi)就回到正常的大小和長度，而那些黑色的毛發(fā)也正在消退，它們變軟，變細，變得伏下來，貼緊皮膚，最后……最后融化在皮膚里。手臂上被玻璃和木板碎片劃破的傷口顯露出來，只是輕微的皮肉之傷，幾天之內(nèi)就能痊愈，疤痕都不會留一個。

　　他再度伸左手觸碰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正常的右手，根據(jù)剛才黑色毛發(fā)融化的樣子，他還以為手指觸碰到皮膚以后會出現(xiàn)皮膚液化的情況，也許碰一下肌肉或者皮膚就會讓它們從骨骼上脫落。

　　好在那種情況并沒有發(fā)生，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手指觸碰到的是跟其他部位一樣正常的肌膚，肌膚下面是同樣的肌肉和骨骼，精壯，溫暖，結(jié)實。

　　右臂忽然一抽，耿太龍知道疼痛即將再次來襲，他踉蹌后退，坐到床上，咬牙切齒，左手按住右臂，接受席卷而來的疼痛的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