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醒來的時候,牟清明和牟春輝歪巴臭扭的趴在桌子上睡著,而此時,外面的太陽早已經(jīng)日上三竿了??粗@兩個不求回報的好鄰居,好朋友,我滿足的笑了笑,深深的吸了一口滿屋子濃重的酒味,覺得很開心。
慢慢的走到了窗戶邊上,望著窗外的景色,我想到了劉月薌望窗外時候的模樣。那也許是我見到過的最美的景色了!
昏黃的霞光透過窗戶,擠進(jìn)狹小的房間,似乎是為了照亮站在窗戶邊上的人一樣,一層朦朦朧朧的光就那樣肆無忌憚的罩在她的臉上,眼珠亮閃閃的,嘴唇亮閃閃的,柔順的秀發(fā)順著那一抹光飄散著,如震撼人心的瀑布騰起的紫霧,美得都快打濕了我的眼睛。
此時隔著時間和空間的距離,在心里,我難以割舍,在夢里,我時??匆?,但是心中那種揪得都快成一坨的思念,如那萬年的寒冰,需要她暖暖的懷抱來化開。
“劉月薌,你知道我在想你嗎?”我撫摸著窗欞,就像她也在站窗戶邊上撫摸著窗欞一樣。這樣,我似乎能夠觸碰到她遙遠(yuǎn)的溫度,以此能給我的心一絲的慰藉。我不敢祈求劉月薌會真的愛上我……雖然,我在分別的那一刻已經(jīng)對她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就算我真的深陷其中,我也寧愿將內(nèi)心的愛慕埋藏起來,留給我一個人珍藏。
兩個人之間的事情真的是一件奇妙的事情,連我是怎么開始喜歡劉月薌的,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么多年了,我心中對她的那種感覺竟然會一點都沒有變!
城市的繁華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更加的繁華,是不是心中的思念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更加的濃烈呢?
“我出來了這么多年了,終于要熬出頭了!對劉月薌的思念也許就這樣一輩子啦,對媽媽他們的思念,我終于要結(jié)束它啦!再等一年,再等一年我就可以給我媽媽想要的東西,我就能夠讓他們過得幸福起來,我也不用再被媽媽送給別人抱養(yǎng),我也有權(quán)利擁有幸?!毕氲綋碛行腋?,我的鼻尖微微的一陣酸楚,眼淚在不經(jīng)意間竟然悄悄的漫出了眼眶,拍打著我這些年的痛處,纏繞著剪不斷理還亂的愁緒。我第一次覺得傷感原來還可以僅僅是因為想要得到幸福!
也許,我渴望幸福太久太久了……
“想家了?”牟春輝走到我的背后,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著:“想家就對了,因為這個世界上有家的,都會想!”
我點點頭,看著牟春輝,問:“你想家嗎?”
牟春輝做了個鬼臉,搖搖頭:“家?沒有家!”
“你沒有家?”我不敢相信牟春輝所說的話。想到兩個人為了家的味道,會不定時的去吃一次狗不理包子,還會為了家的味道,坐一個多小時的車去喝一口茶,聽一聽京東大鼓,那得是多么的思念家的味道呀。
“我和我大哥兩個人從小就沒有了父母,我們兩個一直相依為命來到了這里,所以我們都很在乎身邊的每一個人!”牟春輝苦笑了一聲,似乎早就將這些看透了。
“你父母怎么就沒了呢?”我問。
牟春輝看了看還在熟睡的牟清明,見他還沒有醒來,才繼續(xù)說:“那些年就那樣吧,誰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我父母他們是地主,成分不好,就被抓了去斗,后來說是受不了那種苦,跳河自殺了。我和大哥躲了起來,之后就隨著別人一起來到了東莞。那個時候我們都還小,大哥生了一場病,吃錯了藥,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了。我們兩個一直相依為命到現(xiàn)在,能夠這樣還算不錯吧。”
我聽著牟春輝波瀾不驚的說著,心想:都這樣了,怎么叫還算不錯呀?看著牟春輝的清透的眼神,也許他是真的將這一切都看透了吧!“那……”我不知道對他說些什么,因為我的心無法平靜下來。
牟春輝打了個哈欠,又看了看牟清明,“大哥知道爸爸媽媽走后哭了很久。呼,遇到這樣的事情,其實誰的心里又會不難受呢?然而光難受能有什么用,如果難受能夠讓我們過得更好,生活得更舒服的話,我愿意天天的難受!當(dāng)時沒有人跟我們講道理,只有人告訴我們:你們就是世界上的垃圾,垃圾就只配和垃圾在一塊!我和我大哥兩個人就在那個時候發(fā)誓要做一個挺得直腰板的人,從此讓人看得起我們!也就是那時候起,不管做什么,不管在哪里,我們兩個人都比別人做事要認(rèn)真得多,付出的努力也比別人要多得多。有了我們的努力,無論我們兩個人在哪里上班,得到的工資都要比一般的人多很多,到現(xiàn)在,我們兩個都存了一萬塊錢了!”
“一萬塊!”我驚得差點合不攏嘴巴。
“呵呵,不用驚訝,只要你努力,你也會有這么多錢的!一萬塊,可以在東莞買一個房子了,我們兩個打算好好的安個家,過好日子。婁招遠(yuǎn),人生有很多不可能,當(dāng)然也有很多可能。一個人活著,如果整天的想著不可能,那到最后可能就真的不可能了?,F(xiàn)在你也為你自己鋪好了路了,我們也要說再見了,我希望你能夠好好的照顧好自己,在工作上多費費心。憑著你的努力,我想你會過得很好的!”牟春輝眼光閃動,這個提到家破都不哭的男人,此時竟然要哭了。
“謝謝你們……要不是你們,我不知道我現(xiàn)在是不是還在撿垃圾呢?!?p> “你感謝的應(yīng)該是你自己,因為有你來到我們身邊,所以才有了我們幫助你。人和人之間其實就是這么簡單的關(guān)系,不存在誰幫了誰,誰應(yīng)該感謝誰。冥冥之中我們相遇,才有了我們之后的故事,才有了現(xiàn)在的我們。婁招遠(yuǎn),以后不管你在哪里,你記住,我們都會惦記你,會將現(xiàn)在這個你裝進(jìn)心底?!蹦泊狠x大聲的哭了起來。熟睡的牟清明聽到哭聲,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坐正了身體,疑惑的望著我們:“你們這……這是怎么了?”
“要分別,總有不舍和留戀啊?!蹦泊狠x擦干淚水,從兜里掏出了一疊錢,遞到我手上,說:“這點錢是我們兩兄弟的一點心意,不多,拿著打個急用,多的錢我也給不了你,還要留著娶媳婦呢?!?p> 我本想推辭,發(fā)現(xiàn)兩人的表情凝重后,只好接下了那一疊錢,再三的感謝著他們。我以前總想問問上天,是不是對我不公平,現(xiàn)在想起來,我覺得上天已經(jīng)很眷顧我了。無論是來廣東之前的那個老板,還是牟清明、牟春輝兩兄弟,他們對我的幫助真的太多了!
跟他們反反復(fù)復(fù)的道別后,我終于踏上了去往江西養(yǎng)殖場的路。這份工作是牟春輝在業(yè)務(wù)工作上的一個老板介紹給我的,實習(xí)起步月薪是一百塊錢。一百塊錢算不上高工資,對于我來說,這已經(jīng)夠了!
在牟清明和牟春輝兩兄弟的熏陶下,我自己也變得自信了很多,更知道,只要通過自己的努力,一切皆有可能!
兩人將我送到了火車站,木納的站在那里,表情凝重。
“這是怎么了?”我尷尬的笑著。
牟春輝將行李交到了我的手上,往后退了幾步,說:“婁招遠(yuǎn),雖然我們接觸的時間不長,但是我們已經(jīng)把你當(dāng)成了我們的家人一般。不說傷感的,祝你一路順風(fēng),工作順利!”
多么樸實的一個“家人”,卻勝過所有美好祝福的華麗辭藻,讓我的心暖暖的,“謝謝你們,謝謝……”
“不……不要說謝謝了?!蹦睬迕饕话炎プ×宋业氖?,輕輕的揉搓著:“有……有什么困難……啊困難,找……找我們!我們……我們都在!”
“對,我們都在!”牟春輝也抓住了我的手。
從他們手里傳來的溫度,讓我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親情和關(guān)懷,我恨不得時間能夠在此時停止,沒有奔波,沒有生活,也沒有未來!放開他們的手,我提起了行李,比起離家的感覺,此刻,我興許是長大的緣故,更想去珍惜眼前的一切了。“你們保重,等著我回來!”我能說的,只有這一句。
“我們等著你?!眱尚值墚惪谕暤恼f著,雙手對著我不停的揮動著。
我也揮動著手,道著離別?;疖嚥缓蠒r宜的鳴叫著刺耳的汽笛,催促著還不愿意分別和散場的人群。任那擁抱有多么緊,任愛情有多么的真,分別在此刻已成為定局。
我們都不停的揮動著手臂,不停的揮動著,哪怕能多看到一秒正在揮動的手臂,就要努力的揮動!
我登上了火車,不停的回頭看著人群中的兩人;他們已經(jīng)隨著人群往車站外面走著,也不停的回頭,尋找著我的身影?;仡^再回頭,我的淚水終于還是忍不住掉落了下來,又落在了我前行的路上。
牟清明和牟春輝的背影已經(jīng)消失在了人群當(dāng)中,可能出了車站了吧。在我的心里,他們兩個人深深的刻在了里面,就好像我的媽媽、哥哥姐姐一樣!祝福他們,祝福所有我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