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肖宇家回來后的美琴,獨自坐在書桌前,望著的窗外。發(fā)起了呆。腦海中不斷閃現(xiàn)著路邊的矮牽牛。那陽光下的牽牛花,每一片花瓣上,都透著光。她向往著這樣的通透,純凈。一如曾經(jīng)自己的心。小姨是一個傳統(tǒng)的人,這一切,都深深的影響著自己。她深刻的了解到小姨那一日做出搬家的決定,對自己意味著什么?也知道不搬家,將面臨著什么?她不敢想象,更不敢去提,那一天發(fā)生的所有?;蛟S自己就是這樣懦弱,深深的憎惡當時的自己,現(xiàn)在的自己,甚至未來的自己!遠處飄來了淡淡的花香味。曾經(jīng)的自己,從未真正的去感知外面的世界,內(nèi)心已經(jīng)長時間的封閉在過去。所以才忽略了這盛開多年的美景。
看著靠著窗,發(fā)愣的美琴,小姨暗暗的捶著胸口,緊抓著門框。她知道美琴,是因為不想要看著自己夫妻倆,再生矛盾才主動提出要去。這些年,只要夫妻倆斗嘴,吵架。她總是在第一時間出現(xiàn),試圖化解矛盾。然而今天顯然是為難她了。
隔壁,傳來了小姨父與肖父大聲暢談的聲音。似乎要讓整棟樓的人都知道,他們倆曾經(jīng)認識多年。
初夏的天氣就是這樣,說變就變,絲毫不給人任何準備。遠處烏云已經(jīng)漸漸壓近,天越發(fā)的黑了。在一陣風的作用下,一場暴雨呼嘯而至。
學校的室內(nèi)籃球場,夜晚十點前才關(guān)門,在此之前是不會有任何管理者出現(xiàn)。大家早已習慣這種喧鬧里的平靜。此刻,籃球場上閃現(xiàn)著一群身影,身高不一。
他們剛剛結(jié)束一場10對1的對決,籃球落地的拍打球場的聲音,在空中回蕩。這樣的比賽聽起來非常的不公平。然而在他們的心里,這是一場再公平不過的球賽。在一分鐘內(nèi),只要他在重重阻撓下,投進一個球,他就可以平安的離開。只是中途被人為的絆了一跤,他重重的趴在了地上,一時起不來了。
誰都知道,張賀是誰?;@球場上的明星,河星集團的大少爺。一個靠賣專利起家的豪門望族。雖然平日里為人足夠低調(diào),卻從來沒有人敢忽略過他擁有的背景。
相比之下黃強明的家庭背景實在一般。父親是一名普通科員,工作幾十年卻遲遲升不了。母親則曾經(jīng)是一名護士,六年前因出車救援下車時,被一輛酒駕車撞倒,狠狠碾壓過大腿,被迫雙腿截肢。因此常年在家打理家務(wù),外人很少看到她出門。鄰里鄰?fù)獯蠹铱吹降倪@家人,女主人常常望著窗外發(fā)呆,等著兒子放學回家時朝她一笑。父親的面龐如同苦瓜,狹長狹長的,紋路深陷,埋在了臉上。每日雙手反抓著公文包貼著肚子,慢悠悠的去,然后又慢悠悠的回。這家唯一還有點生氣的就是每天嘻嘻哈哈的黃強明。常常熱心的幫著鄰居們搬搬家具,或者給老太太們抬抬水,大家很是喜歡。
“真沒想到神氣一時的神投手,居然”說話的那人,嘴角撇起一絲冷笑。
觀眾席上張賀靠著椅背,雙手攤開耷拉在鄰座的椅背上。帶著欣賞的眼光,看著這眼前的一切。如果不是黃強明告訴自己,班主任有事找他,今天也不會錯過和林美琴的約定。在他看來,自己的承諾沒能兌現(xiàn),不但沒有風度,而且非常丟人。更何況,這是和自己同一個隊的戰(zhàn)友。
他緩緩的起身,邁著大大的步子,漸漸的剛起身坐在地上的黃強明。
“從此……我們隊里……再無黃強明”。說完,又邁著大大的步子離開?;@球場上泛光燈照射著四周,每一個角落都被光照著,令失敗的人無處可躲,更令此刻的成功者的形象更加光鮮!他筆挺的鷹鉤鼻成了此時最具勝利形象的標志!
籃球場上徹底安靜下來。窗外的風透過窗的縫隙絲絲滑入,吹動著他前額的發(fā)梢。干凈的整張臉讓人無法相信,一分鐘以前,他所遭受的真正的籃球暴擊。
待到這一行人離開之后,他癱軟的身體一歪直接躺在了籃球場上。耳后傳來一陣急切的呼喊聲?!皬娒鞲?,強明哥,強明哥!”劉云惠瘋一般的跑向他。早在得知黃強明帶著美琴回家的時候,她就開始四處打聽張賀的消息。知道黃強明這次得罪的人來頭不小,恐有不測,但還是來晚了一步。
看見熟悉的身影,聽見熟悉的聲音,他無力的微微揚起嘴角。自幼就認識的劉云惠就如同親妹妹一般。看見她如此著急的問候,他卻一時無力回應(yīng)。只得愣愣的看著她,輕輕的笑著。
她的身后,還有她平日里的兩個鐵哥們。在她的呼喊聲下。那兩人迅速,架起了早已身負重傷的黃強明冒著漂泊大雨,到醫(yī)院急診大廳接受救治。肋骨竟然斷了一根。醫(yī)生建議留下觀察。然而正當劉云惠準備辦理相關(guān)手續(xù)的時候,急診室里早已沒有了黃強明的身影。她和另外兩個人,四處尋找,始終未能看見他。劉云惠手拿著入院單,站在醫(yī)院的急診大門口,一盞路燈忽隱忽現(xiàn)。雨已經(jīng)漸漸聽了。
夜里近十二點鐘,拖著步伐撐著走回家的黃強明剛進小區(qū)大門,就望見了自己二樓上淡黃色的壁燈。推著輪椅靠著窗口的母親朝著自己露出了一絲微笑。他知道,無論何時,母親一定都會在那兒等著自己回家。
被文字工作整的昏了頭的父親早已入睡。他如雷般的鼾聲在他輕輕的,推開了掩著的門的那一瞬,沖入雙耳。熟悉又令他安定的聲音讓強忍著疼痛的他輕松了許多。他緩緩的走進自己的母親身邊。“媽去睡吧,我回來了”。他沖著母親露出往日陽光般的笑臉。
“嗯?!彼龔牟蛔穯柡⒆?,今天做了些什么事情?在哪干了些什么事情?在她看來,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的到家,那么一切都還是好的。雖然今日比平日晚了許多,但是絲毫不影響她對兒子,出乎尋常的尊重。雖然殘疾已經(jīng)好多年了,但是她深諳與家人相處的方式。即便自己的丈夫,這么多年了,未升個一官半職,她也未曾抱怨半句。
她雙手強撐著自己,到輪椅上。緩緩的,熟練的將自己駛進房間。再輕輕地合上門,褪去披著的黑色輕薄外套,慢慢的地放在衣架的最底端。雙手一撐,就躺在了丈夫的旁邊。
看著自己的母親推著輪椅進了房間,他才安心的到了廚房。打開冰柜取出冰塊,敷在了自己早已浮腫的傷口上。再緩緩的走到大廳的沙發(fā)上坐下。大廳的鐘滴答作響。風吹動著絲簾,一抹月光透過絲簾飄動的縫隙滑進大廳。像極了一名舞者。他看著地上的這抹光想起了那日,月光灑在美琴美麗的臉龐上的那一幕,嘴角竟微微的泛起一絲笑意來。
今日或許是最糟糕的一天,也或許是最美好的一天。
風緩緩的刮著。云追著月跑,月追著云跑,誰又說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