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有男朋友?
姜曉聽見了吳管家的聲音,這聲音已經(jīng)不具有實質(zhì)性的意義,她頭也沒回地跌跌撞撞地走回自己的房間,把門從里面反鎖,躺到床上去,用被子把自己裹了又裹。
她的牙齒無法控制地開始打顫,上下兩排牙齒磕在一起,發(fā)出不規(guī)律的聲音。
葉章的神色很不好。他出來時姜曉已經(jīng)進了房間,只有吳管家一個人站在廊上,臉上寫著一些憂慮。
“發(fā)生了什么?”葉章問他,聲音很穩(wěn)。
“我上來時,發(fā)現(xiàn)姜小姐站在門邊,”他指了一下葉章剛剛出來的那個房間,用了一個比較委婉的方式說明了姜曉的情況,“臉色不是特別好?!?p> 葉章看了一眼走廊的盡頭,這一眼停留了很長時間,他必須時刻監(jiān)視著那里的動向,防止姜曉躲在那里偷聽。
毫無疑問,姜曉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問題是她究竟聽到了多少?
年輕的男人在走廊上站了很久,然后轉(zhuǎn)身回到了剛剛出來的那個房間。
吳管家輕輕舒了一口氣,他擔(dān)心葉章會不管不顧地沖過去,再跟姜曉發(fā)生一場沖突。姜曉現(xiàn)在的精神狀態(tài)很不好,經(jīng)不起大吵大鬧了。
雖然才短短兩天,但他看著姜曉,覺得生命正在從她身上快速流失。
葉章從未對女人如此苛刻過。
吳管家什么話都說不上,所以他嘆了口氣,下了樓。
姜曉在那張陌生的床上顫抖、昏睡、驚醒,再發(fā)抖、昏睡……
這種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到葉章晚上進來,強行將她從床上、從纏得緊緊的被子里扯出來。雖然他的動作并不暴力,但姜曉還是將其歸結(jié)為“扯”。
她在葉章的強迫下吃了小半碗米飯和少量的菜。
葉章是這么說的:“在結(jié)果尚未明了之前,你必須活著?!?p> 但這并不是一天的結(jié)束,吃完了飯,葉章把她帶去了書房——那個她偷聽到他們要采用何種策略對待她的房間。
新一輪的折磨開始了。
葉章坐在一排書架前,書架上擺滿了書,一排排,中文的、英語的。姜曉覺得諷刺,這些書如果他真的看過,那說明他是一個斯文禽獸、一個斯文敗類,如果他沒讀過,只是用來充面子,那正說得過去,和他人面獸心的真實何其搭!
姜曉坐在他對面。
葉章第一次用一種正式的不帶任何鄙視和嘲諷的語氣對她講述了那件事情——關(guān)于黎白秋的消失的事情。
“上個月九號下午兩點,你約她在里梅羅[消失的地方]喝下午茶,”他一直注視著姜曉,眼光很赤裸裸,仿佛要把她說謊的那層皮戳穿一樣,“你們進去談了很久,從兩點過五分一直談到兩點半,可能更久。因為你中間出來過一次?!?p> 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呢?姜曉感到巨大的痛苦,她只想縮進那張床里,等待著身體慢慢攢出一點溫度。
“再然后,你剛剛在視頻里看到了,有人破壞了攝像頭?!彼nD了很久,眉頭深深地皺起來,視線終于從姜曉身上離開,落在面前合上的電腦上,好似內(nèi)部正有什么東西在撕裂著他。
“然后你們一起消失了。五天之后,你回來了,一個人,完好無損。但黎白秋沒有回來……”他臉上又浮現(xiàn)出剛剛那種神情,“黎白秋”這三個字刺痛了他的神經(jīng)。
房間忽然陷入了長久的安靜。
姜曉聽完了,但她沒有說出他想要的答案——關(guān)于黎白秋的下落。
她記得自己上個月外出出差了幾趟,時間好像就是六七號左右,她拿出手機,點開訂票的APP,想查詢歷史訂單,以作為自己的不在場證明。
她點進去,點擊“最近三個月”,只有四月份有一趟出行記錄,五月份一個訂單都沒有。
姜曉放下了手機,她恍惚了。
她不太明白自己現(xiàn)在是不是真的出于真實世界之中。
不然怎么解釋這些和她清晰明白的記憶相悖的地方:身份證、失蹤事件的時間、電話號碼的消失……
葉章還在看著她,眼睛里彌漫著一股極淡極淡的悲傷,沒有表情的臉很有壓迫感,所以很容易讓人忽視這一點情緒。
姜曉耷拉著肩膀,她知道葉章在以這種強有力的對視,給她施加無形的壓力。就像他們今天所討論的那個策略一樣。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不認識她,我真的不認識她?!边@是她唯一能說出來的話。
葉章的眼睛有種發(fā)了狠的悲傷,“你很清楚,而且你必須想起來?!?p> 姜曉沉默了。
他們相對坐著,姜曉垂著頭,眼睛盯在桌上的一處細紋上,即使不抬頭,她也知道葉章在看她。那是一種讓人難以忍受的審視!
過了不知多久,姜曉再度開口,她很平靜,在經(jīng)過多次激烈的言語沖突和肢體沖突之后,她重新用這種比較平和的方式與葉章溝通。
“葉章?!碑?dāng)她說出他的名字時,葉章的雙眼猛然收緊了,好像他的名字從她的嘴里蹦出來,對他來講是一種冒犯。
于是她變換了一種稱呼,“葉先生,”她說,慢慢組織自己的語言,“看得出來,您非常在意黎小姐,您急于找到她的下落。如果是我的男朋友失蹤,我也會做一些瘋狂的事情?!比~章的眉頭又皺起來了,眼中閃過不快。
姜曉感到自己這個與他共情的開頭,并沒有起到應(yīng)有的效果,一點點也沒有。
她鼓起勇氣說下去,“但到目前為止,我所說的一切都是實話,不帶任何欺騙。我在這里,您看看到了,對事情的進展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并且這里讓我感到緊張,我希望您讓我回到自己的生活,當(dāng)然,如果您需要任何幫助,我會盡我所能?!?p> “離開?想都別想!”
“不。”
……
姜曉以為葉章會直截了當(dāng)?shù)鼐芙^她,甚至當(dāng)場拍案而起,以發(fā)泄自己的憤怒。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她確實帶著一絲希望,但她很審慎地沒有擴大這比牛毛還細的希冀。在這里,短短的兩天內(nèi),她早已明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要想避免自己持續(xù)受傷,她必須首先失望甚至絕望。
讓她驚異的是,葉章只是問了一個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你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