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試探
問這一句,她是存著一絲試探的意思,既然……既然葉章對自己是這個態(tài)度,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然而對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連一個好奇的追問都沒有。
“我對自己過去的樣子很好奇?!?p> 黎夏又說,希望葉章能順著她的這個思路,吐露出一些關(guān)于她過去的事情。
“為什么呢?”這是葉章的回答,就像一個傾聽學(xué)生的老師,他所做的只是在循循善誘,讓學(xué)生自己說出答案。
黎夏沒有辦法了,在葉章身上,每條路都被他堵死。條條大路通羅馬,她還是找其他機會吧。
從浴室出來,柯云就一直抱著手機,像是在跟人聊天,只是時不時會出神。
黎夏也有自己的事情要想,關(guān)了燈,兩個人背對背各自側(cè)身。出乎意料的是,這一夜,黎夏入睡得快且深。整夜無夢。柯云睡得并不怎么好,從她眼睛下面兩個黑眼圈就能看得出。
“沒睡好?”
柯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離開的話,從早上捱到下午,黎夏才終于找到機會跟爺爺說開。
走是要走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上午陪爺爺散了會步,下午時分,兩人在客廳里散漫地聊了會天,這時候,老爺子正在書房里。
站在書房門口,黎夏整理了一下思緒,抬手正打算敲門,聽到一陣電話鈴響,緊接著鈴聲消失,黎老爺子中氣十足的聲音傳過來。
“葉總,你好。”
黎夏心神一震,葉總?說的是葉章?
一股說不清的情緒涌上來,她沒有走開,而是耳朵貼著門,凝神細(xì)聽起來。偷聽的事兒她從沒干過,因為不合乎禮數(shù),也丟份兒。但現(xiàn)下這個情況,偷聽幾乎是她本能的反應(yīng)。
里面的聲音忽高忽低,內(nèi)容聽不大真切,多半是黎老爺子在房間里踱來踱去。黎夏心下著急,只差整個人都趴在門上了。
聲音慢慢清晰起來,“公司就要靠葉總多照顧了?!?p> 只這么一句,聲音又漸漸遠(yuǎn)去,然后消失了。
黎夏的手腳冰涼,大腦一片空白。
公司、葉總、照顧。
三個詞反復(fù)在腦海中出現(xiàn),打亂重組,再打亂,再重組。
有什么人能讓一個八十高齡的老人,用這種平易的口氣說話?
如果那個人……黎夏狠狠一閉眼,用力掐了掐手心,如果那個葉總真是葉章,那他和黎家人達成了什么交易?
交易兩個字讓黎夏打了個寒顫。
她腿腳發(fā)軟,靠在墻上緩了一會兒,才重整旗鼓,敲門而入。
進門時,她看到了老爺子臉上落寞的表情。
發(fā)現(xiàn)來人是她,老爺子的表情微變,擠出一個笑來。
“夏夏,怎么啦?”語氣是寵溺的,溫柔的。
黎夏忍住心中的那股不適感,在離爺爺三步遠(yuǎn)的地方站定。
“爺爺,我今天就回去了?!?p> “怎么這么早就回去?駱伯伯說明天要來看看你?!?p> 駱伯伯?一個人的臉馬上劃過腦海,“駱修文?”她問。
黎老爺子笑著點點頭,“對對,你還記得?你們……”然而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笑容很快淡了下去,沒說完的話也忍住了。
黎夏蹙眉,爺爺今天很是奇怪,她回來黎家,不就是駱修文帶她回來的嗎?當(dāng)天爺爺、黎父黎母都在,他們還請駱修文在客廳喝了茶,怎么現(xiàn)在又問她“還記得”呢?
這一點疑惑一閃而過,她沒有放在心上,只說:“爺爺,有些事情我必須要理清,現(xiàn)在見了駱伯伯,也沒有什么話好說?!?p> 老爺子看著她,眼中流露出心疼,他蠕動著嘴唇,最后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說:“去吧?!?p> 黎夏說走就走,她的行李都在酒店,不到五分鐘,就收拾完畢。
感情騙不了人,黎夏收拾的空檔,爺爺一直跟在她身后,下樓之前,他遞給黎夏一個小巧的盒子??礃幼酉袷鞘裁词罪?。
“這是?”
老爺子摸了摸她的腦袋,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番,像是要把她整個人用眼睛給記住,“歡迎你回來的禮物?!?p> 黎夏心里難受,抓著盒子的手緊了又緊,將這一份沉甸甸的心意放進了自己貼身的小包里。
兩相對比,黎宏達簡直像個外人。
這會兒,客廳里只剩下柯云一個人,黎宏達和秦曉梅夫婦不知道去了哪里。
黎夏來的時候沒有多歡天喜地,離開時也是凄凄涼涼。
“你現(xiàn)在要走?”柯云瞪大了眼睛望著她,怎么會這么快?
“嗯?!?p> 柯云朝外頭看了一眼,試探著問:“你一個人走嗎?”沒有人來接?
這話問得奇怪,她一個人來的當(dāng)然一個人走,不然還能帶誰走嗎?
“嗯?!?p> “那……那……”“那”了半天,她也沒說個所以然來,柯云心里頭著急,又急又恨,她大老遠(yuǎn)專程跑過來,推了姐妹的聚會,可不是為了來看黎夏的呀!
“那我以后去找你玩?!?p> 黎夏瞥了她一眼,黎老爺子率先替她答了話,“你這孩子,以前怎么沒見你這么黏夏夏?好了好了,時間不早了,讓夏夏先走,等她安頓下來,你們再說。”
老爺子叫來了司機明叔,堅持一定要他送黎夏去酒店。
眼見著明叔、黎夏和老爺子都上了車,柯云打開車門,也坐進去。
“爺爺,我也舍不得夏夏,想送送她。”
到了酒店樓下,柯云還要跟著上樓。
“爺爺,我上去可以幫夏夏拎東西,你看她這么瘦弱的小身板?!?p> 嘻嘻哈哈中,除了明叔留在樓下,其余三人又一起上了樓。
柯云一路四處張望,像是對此地有萬分的好奇。
黎夏攙著黎老爺子,時不時和他說上兩句,說的內(nèi)容也沒有什么特別,無非是天氣啊、最近新聞啊之類的,聽了一會兒,從黎家到酒店的路上,他們倆就在這么聊,柯云早聽得發(fā)膩了。
對于黎夏來說,有一位老者送自己出門,又陪著自己上樓收拾,這種體驗既陌生又讓人忍不住沉溺其中。就像上學(xué)時,開學(xué)的當(dāng)天,家長陪同著進入校門,在獨自求學(xué)的學(xué)生眼里,那是一種讓人羨慕甚至嫉妒的幸福。
孩子總要獨立,分別總要來臨。在10分鐘之內(nèi)收拾好所有東西,空氣陷入到沉默中。
兩代人,站在酒店明亮的房間里,清楚地知道即將要到來的是什么。
舍不得。
這種情愫很快席卷了黎夏。大概是因為從那個莫名其妙地早上開始,黎老爺子是第一位全心全意展現(xiàn)出對她的愛的人,而且,是她的親人。
有人在敲門。
柯云從床上蹦起來,“我去開我去開!”
她滿懷期待地拉開門,在看清來者的面容時,一顆心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