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幽蘭燈火映寒芒
靈州夏天的蘭花燈會向來是一景。
靈州的東市入夜后,街邊的店家紛紛將散發(fā)著爽利幽香的蘭花或掛或擺,裝飾店鋪門面,然后懸掛起各式花燈。
燈油用的也是幽蘭豬的油脂,沒有一般燈油燃燒時的臭味,反倒透出一股蘭花也似的香氣。
蘭花燈會最早起源已經(jīng)無從考據(jù),現(xiàn)在的蘭花燈會已經(jīng)是靈州著名的勝景,入夜東市千家通明,幽蘭月影燈火如星,引得游人如織,而店家也因此能大賺一筆。
“吶,蘭花燈會比江湖紛爭好玩多了吧,如今是太平盛世,正是人間風景繁華時啊?!睂幱^手上轉(zhuǎn)著一個蘭草香囊,這是他逛了一炷香燈會的收獲。
他旁邊的少女沒理他。少女想暴打?qū)幱^狗頭的怒意還沒有完全退去。
今晚逛燈會的白映雪一身紫色衫裙,裙衣紋金,在這燈火通明的燈會上更顯得華貴溢流彩,膚白可映雪。
不過比較破壞形象的是此時少女一只手托著一只竹碗一只手握著小勺,正在專心致志地對付著一碗小湯圓。
寧觀方才說的話她一句都沒聽進去。
普通人的太平盛世固然美好,可刀光劍影的武人江湖也自有妙處。她哪邊都不想放掉。
二人又逛了一會,忽聽周圍似乎開始議論起什么。
“聽說沒有?待會在東市街口會搭起大戲臺,那個聞名天下的玉面弄花郎要登臺演戲?!?p> “就是那個以陰柔俊美如女子聞名的弄花郎?他似乎只是憑相貌出名,并不會唱戲吧?”
“誰知道是搞什么幺蛾子呢?!?p> 一旁忽地有女子插話道:“你們這些庸人知道什么,那弄花郎天生俊俏,才華橫溢,將說書與唱戲結(jié)合,創(chuàng)出了‘說戲’這一全新戲種,最近可是聲名鵲起呢?!?p> 附近女子聞言紛紛附和。
“是啊,聽聞這弄花郎生得不凡,表演著說戲更是風姿無雙?!?p> “世上竟有如此妙人,真是令小女子傾心。”
街上附近一眾女子鶯鶯燕燕,盛贊弄花郎,卻惹得有人厭煩。
一名皂衣大漢冷笑道:“什么弄花郎,無非就是仗著好皮囊沽名釣譽。什么結(jié)合戲曲和說書,照爺看無非是放屁。不要說比唱戲的名角差得甚遠,就是茶樓里的說書人說的書也比他演的有趣。有功夫看他表演,爺還不如去聽說書人講那天下第十二大戰(zhàn)天下第七!”
大漢這一嘲笑便惹得在場的良家人婦和閨中女子紛紛大怒,紛紛呵斥道:“渾身莽肉的武夫,懂甚么!”
“小郎兒多努力你知道嗎?你憑甚么看不起他!”
“你知不知道小郎兒體弱多病還依然頂著蚊蟲叮咬挑燈練習?他這么努力你憑什么罵他沽名釣譽?”
“你可以不愛,但是不要來傷害我家玉面小郎君!”
“你們…”大漢怒紅滿面,最后似乎知道自己爭不過這些女子,索性大步離去。
“哈哈,這些人真有意思。”白映雪噗嗤笑道。
寧觀也呵呵一樂:“這些女子平日無事,清閑之中喜歡些新奇東西,倒也無可厚非.那個漢子這是自找無趣了?!?p> 而那群女子沒有打算結(jié)束的意思,接著道,
“說我家小郎兒沽名釣譽,我看你口中的什么天下第十二,天下第七,才是沽名釣譽之輩吧?”
“不過是一群低賤武夫,也好意思取什么天下第幾?”
“最好笑的是那個天下第十二啊,太遜了吧,連前十名都排不進,聽著就覺得好笑得緊?!?p> “一群鄉(xiāng)野武夫自娛自樂罷了,哪里做得真?”
白映雪起初還覺得這群女子說話挺有意思的,聽到這里原本翹起的嘴角一點點滑落,一雙明眸里寒光迸濺。
“咔?!彼稚系闹裢氡荒蟮谜验_來。
湯汁一滴一滴從她指間滑落。
白映雪現(xiàn)在,很生氣。寧觀平時被她調(diào)侃也就算了,這群女人算什么東西,也敢對寧觀說三道四?
“你們這群鄉(xiāng)野村婦自娛自樂就算了,對天下第十二說三道四,你們又算什么東西?”白映雪體內(nèi)勁力勃發(fā),將她并不大的聲音傳遍方圓十幾丈。
前半句話是回敬,后半句話是心聲。
別看她平時跟在寧觀身邊一副二兮兮的模樣,大梁朝前代公主,自認的未來女帝性格里就是這么直接霸道。
而且她的另一只手已經(jīng)按在腰間短劍上。拔劍可能不見血,但是一定會驚人。
這動靜頓時吸引了一大批目光。
這些女子們先是嚇了一跳,隨即就群起而怒。
一名年輕婦人指著白映雪罵道:“我就是說三道四又怎樣?你這個瘋瘋癲癲的賤…”
最后一個字還未出口,手掌按劍的少女面色一厲,一道雪亮劍光快如驚鴻,一閃而過。
那婦人只覺得頭上冷風一掠,激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剛剛張口要再罵,只見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劍正指著她。隨后她盤起的發(fā)髻猛然披散開,斷發(fā)紛紛揚揚落了一地。
剛剛白映雪那迅疾的一劍直接斬斷了她的發(fā)髻。
“啊…”那少婦張大嘴巴,表情漸漸惶恐,“??!”
后面一眾女子也驚嚇得高聲大喊“殺人啦!有人拔刀要殺人啦!”
四周聽到動靜的人也紛紛圍攏過來看熱鬧,人群漸漸聚攏。
寧觀眉頭微皺,他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的情況。
對他來說眼前的情況可謂是一等一的棘手,麻煩程度猶在與天下前十高手交手之上。畢竟他覺得女人很麻煩,而一群起沖突的女人簡直是比天還大的麻煩。
打又不能打,殺也不能殺,罵又罵不過,講道理又不聽,寧觀覺得他這輩子也就只能欺負欺負幼稚鬼公主了。
“靈州蘭花燈會上怎么還有人敢聚眾鬧事?是我平日里的威風不夠大還是你們膽子太大?嗯?”吵嚷紛亂中,一道磁性微沙的聲音響起,語氣平淡,但是卻有如驚雷般炸響在眾人耳邊。
人群的嘈雜喧鬧聲如潮水般退去,只見一道紅衣身影如同踏浪分海般分開人群一步一步走近,兩個六扇門捕快跟在此人身后。
此人面容精致秋水眸子,腰懸狴犴牌,左手握刀扛肩上,正是靈州大捕頭。
“大捕頭你來得正好,這里有個持刀行兇的賊人!”先前的少婦搶先哭訴道。
“哦?”大捕頭目光掃向白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