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忽有狂徒夜磨刀
處理掉黑衣人們帶來的麻煩后，寧觀三人踏著初升的星光趕在城門關(guān)閉前，進(jìn)了這個叫汶鎮(zhèn)的小鎮(zhèn)。
寧觀給守城門的城防卒塞了幾錢碎銀，問了問小鎮(zhèn)的大概情況。
小鎮(zhèn)上沒有酒樓，也沒有瓦舍勾欄，只有一家客棧，幾處簡陋茶棚。
小鎮(zhèn)是個小地方，客棧自然也不大，統(tǒng)共就兩層，共計八間客房。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茅廁和馬棚這些客棧應(yīng)當(dāng)齊備的東西，倒也沒有落下。
客棧老板是個中年男子，眉目清瘦，穿著一身破儒衫。
寧觀等人順著城防卒給的路線一路尋過來時，這人正坐在客棧大堂柜臺后面，借著一盞破油燈默默讀書。
見到有客人上門，男子連忙放下書起身招呼。
“幾位可是要住店？小鎮(zhèn)上客人稀少，今晚客棧幾乎是空的，房間任由幾位挑選，保證干凈整潔，每間只要三兩銀子一晚?！?p> “嗯，店家你看著給我們開三間房吧?！睂幱^將一張十兩銀票放在柜臺上，“不必找了。多出的一兩銀子給我們弄幾個好菜?！?p> “好嘞?！边@男子收起銀子，“我?guī)孜蝗タ捶块g，一會兒再通知后廚做幾個酒菜?！?p> 突然，客棧隔壁的院子里似乎傳來了若有若無的低低的壓抑哭聲。
聽聲音似乎是個少年。
哭聲不大，但是在小鎮(zhèn)安靜地夜里還是隱隱約約傳到客棧這邊來了，而且寧觀等人還是五感靈敏的武人，自然不會聽不到。
“隔壁院子里住的是一對孤兒寡母，家里男人十年前就不知去向了?！笨蜅＠习逑?qū)幱^三人說明情況，“就在今天中午，那個寡婦自殺了。下午尸體才剛剛?cè)霘殻€沒來得及下葬?，F(xiàn)在只剩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娃。剛剛想來，是他在哭?！?p> 寧觀注意到這個一副破落儒生打扮的中年男人在說起隔壁的寡婦一家時，神色里隱隱帶著愧疚。
不過寧觀沒有打算多問。
各家有各家的難處和隱秘，而他寧觀只是個過客，不必多問也不可多問。
在客棧歇息下來并用過晚飯后，寧觀三人各自回房休息。
而隔壁那壓抑的哭泣聲后來也慢慢地消失。
……
然而時至深夜時，寧觀原本似睡非睡的模樣瞬間警醒。
他聽到了細(xì)細(xì)的、輕微的磨刀聲，就在隔壁那個先前傳來哭泣聲的院子里。
作為江湖武人，寧觀對兵刃的聲音極其敏感，所以在磨刀聲響起的那一瞬間，他就從假寐中清醒過來。
當(dāng)寧觀推開房間的門走出來時，剛好也看到對面房間的吞龍士也推門走出。
“磨刀聲?！睂幱^指了指那個小院的方向。
“嗯?！蓖听埵勘硎韭牭搅耍澳氵@是要去看個究竟？”
寧觀摸了摸下頷，道：“半夜磨刀聲，挺有趣的，我去看看?！?p> “那你去吧?！蓖听埵哭D(zhuǎn)身回房，“我繼續(xù)睡覺?！?p> 對于他們這種天下前十五的高手來說，其實并沒有把區(qū)區(qū)磨刀聲放在心上，去看看純粹就是出于習(xí)慣。
既然寧觀要去，吞龍士也樂得睡個好覺。
寧觀的房間在客棧二樓。
他走到走廊盡頭，那里有個小窗，正對著那個小院子。寧觀打開小窗，身形如同一條游魚般鉆出小窗，輕飄飄的落在地面上。
輕輕一躍，越過那小院低矮的院墻，無聲的落在院子里，寧觀旋即身形一晃，隱入墻角陰影中。
今夜星斗燦爛。
院子中停放著一具簡陋的棺材，一旁不遠(yuǎn)處的一個木樁上坐著一個十二歲左右的少年，臉龐清秀，猶帶稚嫩。
在漫天的星輝里，少年在磨刀。
那是一把短腰刀，破舊不堪，銹跡斑斑，然而在少年的打磨下，刃口已經(jīng)泛起點點寒芒。
少年一邊磨刀一邊和一旁的棺材說著話。
“娘，今天的星星好亮啊，晃的我眼睛疼，眼淚也止不住啦?！?p> “娘，以前小的時候夏天有星星的晚上你總帶我坐在院子里背那些拗口的文章，你也知道的，我最討厭背著些啦，自從長大一點后我就不愿意背了，小時候背的那些忘得一干二凈，你再教我一遍，好不好？”
……
“娘，你總說爹有一天肯定會回來的，因為這里有他最寶貝的兒子和最寶貝的刀?！?p> “可是現(xiàn)在我都快長大啦，這把刀也銹成了這個樣子，可爹他還沒回來。”
“娘你常常和我說，爹是個武林高手高高手，有隔壁林叔的客棧那么高。他要是回來了，那些人是不是就不敢欺負(fù)我們了，娘你也就不會死了吧?！?p> “其實過了這么多年，就算爹不回來也不打緊了?！?p> “那些人再怎么欺負(fù)我們，也不敢真殺了我們，等我長大了就能連本帶利讓他們?nèi)窟€回來?！?p> “可是娘你為什么要死啊？明明我就快長大了，很快就能保護(hù)你了，你為什么要死呢？”
“為什么要在意那些人說的話？娘，到底為什么??？”
……
少年絮絮叨叨的，聲音很平靜，只是微微有些哽咽，他已經(jīng)忍得很盡力了，沒讓眼淚流出來。
“娘，你再等我一天。等我明天把那幫家伙全殺了，就去找你。”
少年手中的刀漸漸露出了鋒芒，而他話語也逐漸變得像刀鋒一樣冰冷。
“不管是欺負(fù)你的人，還是那些背地里嚼舌根的人，我都記著呢，一個也別想跑?！?p> “老爹握不住的刀，就讓我來握?！鄙倌晔种械亩痰朵P跡褪去后，顯露出寒光閃爍的模樣。
少年端詳著短刀，眼睛微微瞇起。
那一刻，寧觀覺得這少年的殺意濃郁得仿佛可以撼動天上群星。
他悄悄的退走，沒有驚動少年。
“忽有狂徒夜磨刀，明天的汶鎮(zhèn)，有意思了。”寧觀目光深邃，又望了一眼那個小院。
“本來是不太想多管閑事的，但是那少年的武道資質(zhì)挺不錯的，不管是任由那少年墮入魔道還是被官府鎮(zhèn)壓，都略顯可惜。姑且……”寧觀回到房間，躺在床上，慢慢思索，他自認(rèn)為從來都不是多管閑事的人，但是這一回……
“還是管一回閑事吧?！?p> 躺在床上的寧觀這么想著，漸漸進(jìn)入了似夢非夢的假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