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40%！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街道兩旁的路燈蜿蜒而去，猶如兩條橘黃色的長蛇。

　　喬武開著唐婉清那輛奔馳商務(wù)車送白起回家，一路沉默，直到等第三個紅綠燈的時候，喬武才終于忍不住開口道：

　　“白兄弟，我先代表我和我妹妹感謝你救了董事長夫人，另外我有個問題想請問你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

　　“武哥你有啥問題盡管問。”白起微笑道。

　　“如果再次碰到那個殺手，你能認出她嗎？”

　　白起態(tài)度誠懇地搖搖頭，道：“估計認不出，這些職業(yè)殺手的隱蔽性太強，易容和扮演的水平又高，加上我對這行實在是不了解，所以不敢保證再次遇到能不能認出?！?p>　　喬武“嗯”了一聲，又問：“當時你有把握留下她嗎？”

　　“在無法保證阿姨安全的前提下，應(yīng)該沒問題，但我當時只擔心她魚死網(wǎng)破。”白起認真扯道：“武哥你當過兵應(yīng)該知道，子彈在發(fā)出的前一秒威脅最大?！?p>　　“是的，”喬武點點頭，“你不出手，她反而不敢輕舉妄動。”

　　此時紅燈轉(zhuǎn)黃，喬武不再多說，認真駕駛。

　　半小時后，車子在清雅花苑大門口停下，白起下了車，跟喬武揮手告別：“回去的路上小心點?！?p>　　刷卡進了小區(qū)，踱步回家，路過活動區(qū)的時候，看到很多人在那運動聊天，頗為熱鬧，旁邊的小廣場上有幾位阿姨在翩翩起舞。

　　白起的目光快速掠過，沒有特意在某個人身上停留，但坐在高低杠旁邊聽音樂的那個姑娘還是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她坐在那里，看著好像沉寂在音樂的世界，好像跟周圍所有人融為了一體，不張揚，不起眼，不特別，但在白起眼里，她身上每個部位的節(jié)奏都和周圍違和，她坐在人群中，卻仍是孤零零的，好像在身上寫著“我是監(jiān)視者”。

　　從普通人的角度來看，她的隱蔽性的確很強，易容和扮演的水平也的確很高，但在白起眼里，宛若兒戲。

　　要知道白起當初去布魯日做任務(wù)的時候，在那整整潛伏了兩個月之久，交了三四個當?shù)氐呐笥?，沒有一個人懷疑過他的來歷。

　　說到掩飾身份，他可以說是不針對在座任何人的存在。

　　不過，那女殺手和她背后的組織居然這么快就確認了自己的住址，說明的確有些實力，只是，因為一次任務(wù)失敗，就要對破壞任務(wù)的路人下手，這也太不專業(yè)了。

　　除非……是那個女殺手因為那件事產(chǎn)生了心魔，想要過來做個清理。

　　這在業(yè)界倒不罕見，殺手這行講究個專注冷靜、干凈利落，最不能有的就是心理陰影，否則一旦這種陰影在某次任務(wù)中爆發(fā)，將會造成的致命的結(jié)果。

　　白起也很好奇，她會用什么辦法來解決那個陰影，因此他并沒有上前去打擾她，而是決定給她充足的空間，看看后續(xù)會發(fā)生什么。

　　白起又看了一會廣場舞，這才抬步回家。

　　整個過程中，那個姑娘沒有朝這邊看一眼，可見她心里有多么緊張。

　　到了家門口，剛要拿出鑰匙開門，隔壁603突然開了門，名為梁文寶的鄰居先是笑著跟他打了個招呼，然后說：“傍晚的時候，35幢的元大爺過來找你，說是要喊你去他們家吃飯，好像是他兒子媳婦帶著孫女回來了?！?p>　　“噢，那我錯過了，今天去見家長了。”白起道。

　　“那還是你這事更要緊。”梁文寶笑道，“要不你明天下了班再過去看看吧?！?p>　　“嗯?！卑灼瘘c點頭，“謝謝你啊?！?p>　　“客氣啥。”梁文寶一揮手，“那你進屋休息吧?！?p>　　“好的，晚安?！?p>　　“晚安?！?p>　　白起進了屋之后，順手把門反鎖，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把整間屋子檢查了一遍，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

　　兩個可能：

　　一是那個組織只查到自己所在的小區(qū)，但并未確定自己具體的住址，所以派人過來確認一下；

　　二是那個組織已經(jīng)掌握了自己的具體住址，但不想打草驚蛇，于是先派人過來踩點，再制定進一步的計劃。

　　不論是哪個可能，白起現(xiàn)在都決定按兵不動，他要等對方布局好一切，展露出全部的手段，再一舉破之，從而最大限度第震懾對方，將后續(xù)可能存在的一系列麻煩扼殺在搖籃中。

　　一夜清夢。

　　第二天準時起床去上班，路上開始認真地思考辭職的問題。

　　沒辦法，本來想以普通人的身份體驗和了解一下底層工作者的生活，不料一下成了中唐集團的女婿，果然還是閑散作家和游吟詩人的身份更適合我。

　　剛到公司，被董事長唐明遠叫到辦公室。

　　“小白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唐明遠表情鄭重。

　　“嗯，您問?！?p>　　“清清和敬徳有沒有問你那殺手是誰派來的，或者說他們有沒有表示懷疑過什么人？”

　　“嗯……沒有，但清清有跟我說你們請了江南最好的私家偵探在調(diào)查這件事。”

　　唐明遠點點頭，沉吟不語，良久之后，嘆了口氣，道：“你去吧，記得替我好好安慰下清清?！?p>　　“我會的?！卑灼鹜顺龆麻L辦公室，心中感嘆了一句：“老婆，還是只娶一個好?！?p>　　回到一樓工作崗位之后，同為保安的同事小周神秘兮兮地問白起：“哥，您誠實告訴我，您跟好望角大老板白世輝到底啥關(guān)系？”

　　“同姓本家的關(guān)系?！卑灼鹦χ卮鸬溃耙苍S五百年前是一家。”

　　其實他知道，最近中唐公司有好些人把他謠傳為好望角CEO白世輝的私生子。

　　在大家的心目中，灰姑娘的故事可以在現(xiàn)實世界中發(fā)生，灰小子絕對不可以。

　　由此也可以看得出唐婉清的魄力。

　　下午下班之后，白起也沒有等在開會的唐婉清，直接打車回家。

　　兩人現(xiàn)在還談不上什么感情基礎(chǔ)，閃婚的決定純粹是出于直覺和針對具體情況做出的判斷，至于以后會怎么樣，兩人都信心十足——只要屆時自己稍稍顯露一些個人魅力，對方將會不可自拔地愛上自己。

　　到了小區(qū)門口，白起去商店買了兩瓶江南春，然后去了元大爺家。

　　給他開門的不是元大爺，也不是元大媽，而是一位身高一米八五左右的大漢，那大漢看著三十來歲年級，一張四方國字臉，頗有風霜之色，身材魁偉，舉手投足間，粗獷威風，不像江南本地人，而是像在北方大草原上縱馬馳騁的慷慨豪邁之士。

　　應(yīng)該就是元大爺?shù)膬鹤釉嫔n了。

　　“你好，我是白起?！卑灼鹬鲃幼晕医榻B。

　　“你就是小白啊，快請進?！痹嫔n態(tài)度熱情，“我爸這兩天一直在念叨你，尤其是對你的棋藝贊不絕口，說是已經(jīng)達到了職業(yè)級?！?p>　　“元大爺就喜歡夸我?！卑灼鹦Φ?。

　　元擎蒼道：“小白啊，叫大爺就叫大爺，不要加元，顯得生分了。”

　　“哈哈，好的，我以后注意?！?p>　　接著，元擎蒼給他介紹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兒，母女二人的相貌完全就是另外一種風格了，一般的清秀婉約、優(yōu)雅溫柔，尤其是女兒元亦姝，身材瘦高，長發(fā)修眉，身上透露著一股清新的書卷氣。

　　如果說元擎蒼是盤旋在大漠上空的雄鷹，那么她的妻女就是江南柳樹下的燕子。

　　“小白你讀過大學嗎？小姝今年高考，你有啥經(jīng)驗可以給她傳授傳授?！痹嫔n語氣爽朗，可以明顯感覺到他是那種可以跟任何階層都能很快打成一片的人物。

　　“啊，我沒有讀過大學，屬于自學成才?！卑灼鸩缓靡馑嫉馈?p>　　元亦姝禁不住一笑，應(yīng)該沒有聽過有人會這么謙虛地說自己是自學，成才。

　　“那小白你跟我一樣咯，哈哈，我也只讀到高中畢業(yè)，之后就出去闖蕩了。”元擎蒼道。

　　白起笑了笑，問元亦姝：“有心儀的學校嗎，準備選什么專業(yè)。”

　　“清華，古典文學相關(guān)的專業(yè)?！痹噫鸬馈?p>　　“嗯，挺好的，中國文學博大精深，可學的東西還是很多的。”

　　元亦姝點點頭，問：“聽爺爺說你是位作家？”

　　“對啊?！?p>　　“你寫過什么作品？”

　　“啊，新書還沒動筆呢，還在取材中。”

　　這時，元大爺笑呵呵地端著零食果盤走過來，白起剛要起身，腦海中驟然閃過一顆子彈破空飛舞的畫面。

　　這時，元大爺剛好走到窗戶前。

　　白起想也沒想，倏忽閃身，越過茶幾，將元大爺撲倒。

　　嘭！

　　幾乎是同一時間，沙發(fā)旁邊的一座臺燈被子彈打碎。

　　“臥倒！”元擎蒼大叫一聲，撲向妻子和女兒。

　　白起這時已經(jīng)從地板上起身，身體幾乎失去重量，輕風一般掠向窗前。

　　35%！

　　白起站起窗戶前，目光深邃而冷漠，望向?qū)γ鏄琼敗?p>　　“搞什么？”

　　對面樓頂邊沿，一根漆黑冰冷的狙擊槍管伸出十來公分，正沉默地地指向這邊，某個狙擊手看到這個畫面，一下懵逼了，“發(fā)現(xiàn)了還直接送人頭？”

　　當即毫不猶豫，又開了一槍，但不知怎么回事，在開槍的瞬間，槍頭竟然向上抬了一下，子彈直接打進對面大樓的墻壁。

　　40%！

　　對面那道站在窗前，背對著燈光的身影突然抬手朝這邊指過來。

　　名為“判官”的狙擊手心頭一陣顫栗，終于明白“孟婆”魏小紅說的那句“被鎖定”是什么感覺。

　　不是什么氣勢上的壓制，而是物理上的挾持。

　　他不敢繼續(xù)停留，也不敢拆解槍械，果斷提槍就走。

　　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特意瞟了眼對面，發(fā)現(xiàn)窗前的人影已經(jīng)消失。

　　一種強烈的危機感不可遏制地浮上心頭。

　　“不該開第二槍的?！彼行┖蠡?，身法迅捷地順著墻壁下滑，偶爾借空調(diào)外機過度一下。

　　等他終于落到地上的時候，一道低沉而冷漠的聲音從身后傳進耳中：

　　“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