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殊途
從靈硯的里世界中脫身后,秦若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拽下綁在腦后的皮筋,然后重新將頭發(fā)整理了一通。
陳懷笙心有所感,也睜開了眼,不解地望著這一幕。
若若師父是怎么了?為什么要這么瘋狂地揪自己的頭發(fā)?
陳懷笙有點心疼,也有點委屈,頭發(fā)多也不能這么糟蹋啊。
“小光…陳懷笙,你有沒有法子可以把這劉郎喚醒?”秦若若整理好儀容儀表,甩了甩頭發(fā),站起身來。
陳懷笙也不在意秦若若言語間的紕漏,仔細(xì)思索著學(xué)過的經(jīng)咒,“我可以。”
秦若若拍拍手上的灰,“那好說,我們先將小仙兒…這小狐貍安葬了?!?p> 李萌還在地上躺著,對周圍發(fā)生的事渾然不知。
秦若若知道陳懷笙剛剛下山,不方便也不習(xí)慣觸碰女孩子。她彎下腰,輕喝一聲,憋了口氣將李萌公主抱了起來,挪到了外面院子里的藤椅上。
日已上三竿,而樹林在茂密的樹葉遮擋下卻顯得幽靜陰涼。
秦若若抱著小仙兒已經(jīng)微微發(fā)涼的尸體,站在它和劉郎第一次相遇的那棵樹下,安靜地看著正拿著藥鏟刨坑的陳懷笙。
陳懷笙在山上寺院里就經(jīng)常被師父指派做一些苦修,挖坑這種事對他來講再輕松不過。
不多時,一個半米見方的深坑就出現(xiàn)在了兩人眼前。
秦若若托著小仙兒,輕輕將它小小的身子放進(jìn)坑底。
它雙目緊閉,看上去像是睡著了。
一捧接一捧的黃土慢慢蓋住它的皮毛,整只狐很快就淹沒不見。
一陣風(fēng)吹過林間,嘩啦啦地響成一片。陽光透過樹葉,在地上輕輕晃著,像哄人入睡般輕柔。
秦若若在這小小的土包面前站了一會兒,“我們走吧。劉郎,該醒了?!?p> 陳懷笙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硯臺中到底看到了什么,但他能感覺到她情緒的低落。
他不懂該說什么讓若若師父開心起來,能做的,也只有這樣陪在她身邊,給她一些支撐。
劉郎躺在地上悠悠轉(zhuǎn)醒,睜眼看到的第一幕就是一張長相清秀的女人的臉在詭異地沖他笑。
“你是哪個?”他一個激靈從地上爬起,戒備地盯著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但卻讓他感覺莫名危險的陌生女孩。
往旁邊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還有一個正盤腿坐著的和尚,閉著雙目,似乎周圍的事都與他無關(guān)。
這個組合怎么這么奇怪呢?
劉郎心里有點沒底,他的記憶像是被誰挖掉了一塊,對于暈倒前遇到的事情已經(jīng)完全記不清楚。
“劉郎”,秦若若蹲在他面前努力做出含情脈脈的表情,并不知曉這在劉郎眼中頗為詭異,“我是小仙兒?!?p> “你你你…”劉郎瞪大了眼睛,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下文。
秦若若心里嘆氣,站起身來,聲音哀怨如泣,“劉郎你不要怕我,我本是這山中靈狐,為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才日日陪伴,帶你去尋那些藥材。
這些年,我也確實對你情根深種。你曾說過,如果我是個女人,便會娶我。不知現(xiàn)在可還作數(shù)?”
地上的男人抖的篩糠,“仙兒?你…你是我的小仙兒?”
“我是?!鼻厝羧繇袆澾^一絲黯淡,這種事注定是一個悲劇。
畢竟,哪有正常人會真的愛上自己寵物的?又有誰能想到自己救下的狐貍開了靈智,有自己的思維呢?
“仙兒…”,劉郎癡癡地望著秦若若,開口悲戚,“我快成親了…”
“劉郎,你只說,作數(shù)還是不作數(shù)?”秦若若咬了咬牙,她想為小仙兒要一句交代。
眼前的男人低下頭,最初的驚嚇過后他便鎮(zhèn)定下來。
是妖怪又如何?那是和他朝夕相處了多年的小仙兒啊。
對他來說,這只陪他度過最困難時期的狐貍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小仙兒是他的朋友,是他的知己,是他心里的第一位,可單單不是他愛的女人。
他沒有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他作為男人的擔(dān)當(dāng)也不允許他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去退婚給人家姑娘沒臉。
“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劉郎不知道他除了道歉還能做什么,是自己的一句話耽誤了小仙兒的一輩子。
這個身高七尺肌肉結(jié)實的漢子,就這樣在秦若若面前不能自抑地抹開了眼淚。
她看不得這樣的情形,趕緊捏著嗓子悲悲切切地開口,“劉郎,那我們就此別過了,保重?!?p> 說罷,秦若若轉(zhuǎn)身欲走,陳懷笙也跟著站了起來。
可正當(dāng)他們要走出門外時,癱在地上泣不成聲的劉郎卻突然撲向陳懷笙,一把拉扯住他的袖子。
“大師!我家小仙兒莫得做過啥子壞事,連肉都不高興吃一口。您放她走咯吧…”
秦若若哭笑不得,原來這劉郎以為陳懷笙是要將自己收走。
“你放心,我,不是什么大師,也永遠(yuǎn)不會對這位姑娘做什么不利的事?!标悜洋洗瓜卵酆煟浾Z相勸。
秦若若在一旁聽著,心里雖知曉這是在安撫劉郎,卻也不可遏制地悸動了一下。
果然頂著這樣一張禁欲的臉,說一些這樣的話,殺傷力還真是事半功倍。
她咂了咂嘴,有些期盼,以后找男朋友一定要找一個也這么溫柔的。
劉郎已經(jīng)被安撫下來,即便陳懷笙說了多次自己不是什么大師,他卻篤定這個一臉出塵的光頭少年是個有本事的。
既然他說會護(hù)小仙兒周全,那劉郎也便漸漸真的放下了心,含著淚送二人出門去了。
秦若若背著李萌,看著身前腳步輕快的陳懷笙,心中惆悵。
人妖殊途,兩條垂直的線因著這偶然的一個交點都偏離了自己原來的軌道。
她很想問問小仙兒,這真的值得嗎?
秦若若突然覺得自己很渺小,站在這個硯臺為她打開的新世界面前,她就像一個初生的嬰兒一樣脆弱無力。
她救不了小仙兒,找不回自己的記憶,甚至連這些所謂法術(shù)的原理都弄不清楚。
秦若若感到孤獨,就像幾年前她大病初愈那樣。
一睜開眼就是一對陌生的夫妻,說是她的父母。
可是她什么都想不起來,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只記得自己叫“若若”。
她慢慢地學(xué)說話,學(xué)走路,努力讓自己和周圍的人變得一樣。
四年了,她以為她終于適應(yīng)了這樣的生活,可是隨著這硯臺的到來,一切又都不再相同。
秦若若眼底落寞,這種心里沒底,天天做噩夢的生活又要開始了嗎?
正在她胡思亂想時,陳懷笙突然停住了腳步。
她將后背上的李萌往上顛了顛,抬眸疑惑地看著小光頭,“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