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州城的一個偏僻的巷子里平躺了一位形貌絕佳的女子,她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烏黑亮麗的頭發(fā)散了一地,她睜著雙眼,目光空洞的望著天空。
“小美人,你這是怎么啦?”這時一個粗狂的聲音從一位青衣男子的嘴中發(fā)出,那位男子大概四十歲左右,臉上長滿了褶,在右臉頰上還有一顆大大的黑痣。
“小姑娘,你要是有什么難處就告訴哥哥,哥哥幫你?!蓖跚嗯旱妥约旱穆曇?,尖著嗓子盡量的使自己顯得和藹,可他發(fā)出的聲音實在不怎么動聽,不倫不類,像烏鴉的怪叫聲。
李桐聽到了聲音就努力地從地上坐了起來,警惕的盯著這個身穿青色衣袍的男子,喘著粗氣,并未說話。
王青似乎也發(fā)覺了自己聲音的不倫不類,就恢復(fù)了自己原本的聲音,用粗粗的口音說道:“小姑娘,別害怕哦,我不會害你的,我只是想幫你,你肯定是與家人走散了,想回家是吧,你告訴叔叔,叔叔幫你回家?!?p> 李桐并未接話,心中在想要怎么脫身,她并不相信這個男人,可她此時已全無力氣,再也跑不動了。
王青見到李桐一臉警惕的模樣就慢慢地接近了她,李桐忙往后仰,雙手護在自己胸前。此時,一陣奇異的香味彌漫在空氣中,王青衣袖一揮,李桐就迷迷糊糊地想著,“糟了!”頃刻間就暈倒了過去。
而當(dāng)李桐再次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間花花綠綠的大房中,耳邊突然傳出了王青與一個女人的對話。只聽一個尖細(xì)的聲音響起,“王青啊,你個老滑頭,這次的貨可真不錯,你在哪找到的這么一位國色天香的人兒?”
“梅梅啊,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這位啊,是我在家門口撿到的?!?p> “切,你就胡說八道吧,你啥時候能有這么好的運氣?天上掉餡餅!也不怕牛皮吹破!說吧,你是從哪騙來的?”
“哎,你還別不信,這丫頭還真是自己跑到我家門前的,氣喘吁吁的。當(dāng)時我剛出門,就看到她迎面跑來,頭發(fā)也都散開了,外衣也不見了。一見到我二話沒說就躺到了地上,我這才看清了她的臉。嘖嘖,那叫一個美呀!”
“真的假的?她自己跑到了你家門前,還衣衫不整,別是哪家逃出來的小妾吧!”
“對啊,你說得對,還是你想的周全,待會啊,你去驗驗身??梢欢ㄒ谱屑?xì)了!”
“嗯,放心。”
說完后,那名女子就走進(jìn)了房中,看到了李桐,著實驚了一驚,“這容貌,只怕比我們花魁清蓉還要勝幾分啊!”
李桐看到從房門走進(jìn)了一位身穿藍(lán)色紗裙的豐滿女子,她花了濃濃的妝,頭戴一只大紅色牡丹花,直到她走進(jìn)了李桐才發(fā)現(xiàn),她那張肥肥的臉上涂了厚厚的一層粉,整個胸膛都坦露在外,薄薄的紗裙只是遮住了重要部位,她晃著肥大的身軀,走著貓步,臉上的脂粉蹭蹭的往下掉。
“喲,你這么快就醒了,我還以為你要多睡會呢?”林梅笑著言道。
“敢問此處是何地?”李桐看著林梅僵硬的笑說道。
“這兒啊,可是好地方,是你想出也出不去的極樂之地!”林梅搖著手中一塊紅色的絲帕淡淡地說道
片刻后她又言辭凌厲道“來人,把她帶走?!?p> 不一會就從門外涌入了一群人高馬大的婆子,她們應(yīng)聲而入,抓起李桐就走,李桐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帶走了。
她們把李桐帶到了一個黑漆漆的小木屋,而李桐進(jìn)去后又聞到了那股濃烈的異香,很快就暈倒了。
等她再次醒來就是在原先的那一個花花綠綠的房間。這次醒來并沒有人,李桐一個人在上了鎖密不透風(fēng)的房間里呆坐了一日。這一日,她整個人處在惶恐之中,瑟瑟發(fā)抖。
再后來林梅找來了許多人來教李桐琴棋書畫、音樂舞蹈。而李桐也逐漸明白自己身處何地,原來自己竟是在江州城里最出名的一座青樓里,名曰極樂樓。
李桐從那林梅的只言片語中得知,林梅要把自己培養(yǎng)成下一任的花魁,而在這期間自己苦學(xué)各種才藝,每天學(xué)不會就要挨打。
剛開始李桐一只反抗,不肯好好地學(xué),結(jié)果就是被鞭子抽的遍體鱗傷,第二天還得繼續(xù)學(xué)。那些日子自己猶如身處地獄,自己身上已無一塊好肉。自己曾一度的想要自殺,可林梅派人監(jiān)視著自己,讓自己死也不成。
“你應(yīng)該慶幸自己長了張漂亮的臉蛋,否則我早就打死你了,浪費了我這么多銀子,還不好好學(xué)!”林梅刻薄的聲音又響起,“你不要想著自己還是千金大小姐,進(jìn)了這里就把你那些驕縱的性子給我收起來,否則我有的是手段讓你生不如死!”
李桐這時才知道無謂的反抗只會給自己帶來傷痛,她只好每天麻木的接受著林梅的殘酷訓(xùn)練,像一個毫無靈魂的木偶人似的活著??伤齾s不知道,最痛苦的深淵還未來臨。
李桐如林梅所說,學(xué)會了她要求的各項才藝,也成功的在花魁大會上一舞驚人,奪得花魁。
這天是極樂樓的花魁娘子清桐獻(xiàn)出初夜的日子,而這個清桐自然是李桐,清桐是林梅為李桐的起的名字。
這天林梅特意為李桐安排了一場拍賣會,李桐也聽從林梅的話坐在高臺上??稍谂馁u會進(jìn)行的時候她隔著面紗看到了那一抹墨色身影,當(dāng)李桐掃視到他的時候,他正在低頭喝茶,而面紗下的李桐早已滿臉淚水,長袖中的手握緊了繡帕,她想,自己可以離開這里了,可以離開這個地獄般的地方了。
很快拍賣會就結(jié)束了,拍下李桐初夜的是一個滿頭白發(fā),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據(jù)說是一位富商,家中金銀財寶無數(shù),但卻好色成性,娶了無數(shù)小妾通房。
到了晚上林梅安排李桐等候在房間,自己則笑嘻嘻的出門去請那個富商。
李桐靜靜的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鏡中的自己,眼中又涌現(xiàn)出淚水,她默默的撫摸著自己的臉,從上到下,無不細(xì)致。
突然,她拿起手邊的金簪,狠狠地往自己的臉上劃去,剎那間血液噴涌,她的臉上布滿了紅色的血液,可她卻望著鏡子笑了,笑得那樣甜。她的眼中閃出光芒,那是希望的光芒!
很快那個富商晃著肚子推門而入,他慢慢走進(jìn)李桐,一下子從后面抱住了李桐。
可待李桐轉(zhuǎn)過身來,“啊~”一陣凄厲的慘叫聲從房間傳出。
“鬼呀!”那個富商大叫著落荒而逃,地面也被他震的佟佟響。李桐待富商走后,就拿起帕子把臉上的血擦掉,隨后也緊隨著富商跑出房門,她應(yīng)該慶幸,富商進(jìn)來的時候林梅并沒有把門鎖上。
李桐一路疾跑,慌慌張張的跑下樓,直奔那一抹墨色的身影。
她邊跑邊笑,臉上的傷口又滲出了血,額頭上深深的劃痕流出紅色的血液,順著她的額頭滑入眼中,她的眼珠被染成了鮮艷的紅色,她卻渾然不在意,此刻她就像一只從地獄出來的鬼魅,一株妖冶的曼珠沙華。
李桐奔到那身穿墨色衣袍的人兒身邊,雙手拉住他的衣袖,一邊搖著衣袖一邊說道:“子蘇,快帶我走,快帶我離開這里。”
那人并未回應(yīng),他轉(zhuǎn)過頭,看到李桐那張布滿鮮血的臉,眼中透出訝異,而李桐那雙沾滿血液的手此時正抓著那人的衣袖,那人撇了一眼她的手,眼角泛冷。
“子蘇,快帶我走啊,要是他們來捉我,我們就走不掉了!哦,對了?!崩钔┱f著松開了一只手,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臉上的血,又忙說道:“你看,我是李桐啊,你不認(rèn)得我啦?我是李桐??!”
那人聽到李桐的聲音,又蹙著眉頭看了她一眼。李桐滿懷希冀的望著他,紅色的眼珠透出光亮??上乱幻胨腿鐗嫷鬲z。
那人狠狠的把她抓著衣袖的手甩開,冷冷地撇了她一眼,隨后拍了拍自己的衣袖,轉(zhuǎn)身離去。留下李桐一人呆立當(dāng)場,而她眼中的光亮也消失不見。
那是怎樣的眼神啊,如最最寒冷的冰,如一把鋒利的劍,竟還帶有一絲殺氣,他想殺自己?
李桐看著那墨色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自己的眼中,一步一步像是踩在自己鮮血淋漓的心臟上。
等那抹墨色的身影消失后,一群兇神惡煞的打手在老鴇林梅的指揮下沖出來,林梅大聲吆喝道:“來啊,把她給我捉回去!”聽到命令,那群打手立馬上前,連推帶打的把李桐往里屋中拽。
忽然李桐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掙脫了打手,跑出門外仰天大笑。
“哈哈哈,鳳子蘇!哈哈哈哈哈~~”
她笑著笑著,眼中的鮮血越來越紅,如暗沉無光的紅寶石,如開在地獄的彼岸花。
到了最后李桐視線模糊,再也看不清人了??伤琅f在笑,笑聲凄厲,穿透云天。她那雙紅色的眼睛睜得那么大,傷口在她抖動的臉頰上不斷地滲出血液。
此刻她就像一只從地獄爬出的惡鬼,在無情地嘲笑著人世間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