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左含清趕到那條小巷中,見到渾身鮮血的秦北望和他腳邊的尸體時,震驚之情簡直難以言表。
如此一來,這小子可就真的成了“殺人者”了啊。
與青云劍門大宅之有一墻之隔的小巷顯然不是說話的地方,左含清話不多說,當下便背起昏昏沉沉的秦北望一路飛奔,最終翻墻回到了客棧當中。
眼下她有一肚子疑惑無處解答——為什么會莫名其妙出現(xiàn)一個武力絕高而且殺人如草的算命先生,為什么這算命先生又要把殺人之罪推到秦北望身上,為什么秦北望又會莫名其妙地斬殺了劍門少門主......
但以目前秦北望的狀態(tài)來看,這些問題他自然是一個也回答不了。無奈之下,左含清只得又做了一回飛賊,不過這次偷的可不是火油,而是金瘡藥。
兩人回到客棧是在戌時,由于擔心秦北望狀況有異,左含清在為他包扎好傷口之后就干脆沒有離開,坐立不安地等待著秦北望清醒過來。幸運的是,秦北望并沒有讓她等太久,在子時左右便悠悠轉(zhuǎn)醒過來。
左含清早就按捺不住心中急切,秦北望剛睜開眼睛她便湊上前去,一股腦地將所有事情都說了一遍。秦北望面色蒼白地看著喋喋不休的左含清,一臉茫然,覺得自己的腦袋也開始痛了起來,自然是一句話也沒有聽進去。
但有一句話他卻聽得清清楚楚,“等等等等,你說什么?什么算卦先生嫁禍于我?這又是怎么一回事?”
左含清說得有些口干舌燥,但也只得一字一句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再度重復了一遍。
秦北望支撐著自己坐起身,皺眉道:“這人倒是與我有一面之緣,但卻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他又為何要這么做?”
左含清不可思議道:“你們認識?”
秦北望強忍著渾身傷痛,扶額道:“就是他讓我去青嶺山的,看來這人倒是有些古怪......對了,我的衣服呢?”
此時的秦北望身上遍布著裹扎傷口的布條,除此之外就只剩下被剪去一大截的裈褲,再無其他衣物。他這一問不打緊,旁邊的左含清立馬紅透了臉頰,羞惱道:“你還好意思說!明明計劃好了只是去放火而已,結(jié)果卻弄了一身傷勢,難不成要我隔著衣服給你包扎?”
秦北望聞言有些尷尬,這廂房內(nèi)再無其他人,想必左含清也不會大意到讓旁人來為自己治傷,脫去自己衣物的也就不會有其他人了。但這種事情總歸令人難以啟齒,秦北望只得咳嗽兩聲,裝傻充愣道:“我不是打贏了嘛,那劍門少門主可真不好對付!”
“我剛才就想問你,”左含清果然是個女武癡,對于打架一事十分狂熱,“就憑你一個人,到底是怎么殺掉那家伙的?我記得他的境界好像還高于你吧?!?p> 秦北望隨口說道:“內(nèi)功境界也不是一切,沒有經(jīng)歷過實戰(zhàn)搏殺都只是空中樓閣,那劍門少門主就是如此,估計也是只會欺軟怕硬而已。我只是偷學了他的一手拂云劍而已,他就被嚇傻了?!?p> 左含清聽了秦北望的訴說,有些瞠目結(jié)舌。在以命相搏的局面之中偷學對手的招式,這種事情絕對不像是秦北望所說的那樣輕松。但她哪里知道,早在秦北望還未踏入武道之前,他就已經(jīng)這樣做過一次了。
只不過那一次他偷學的,是二皇子殿下的呼吸法門而已。
“不過這樣一搞,事情就變得麻煩起來了啊......”秦北望倒是不覺得自己越境斬殺吳辰是一件多么不得了的事情,依舊在自顧自地思考著當下事態(tài)。
他原本的計劃是最大程度地削弱劍門勢力,再引得其他門派對劍門群起而攻,到時候城主府那些人精一般的官員自然不會愿意要一條瘸了腿而且染了病的狗,整個計劃的目的也就完成了,而且他和左含清也不會被攪入其中。
但人算不如天算,經(jīng)那位年輕卦師這么一攪和,“秦北望”這個名字儼然就成了一切的幕后主使。而且斬殺甲士和殺死江湖中人的性質(zhì)是完全不同的,大梁律法有云:凡大梁國民有傷害梁國兵卒者,杖四十,并以同樣傷勢加身;有擅殺兵卒者,立斬無赦??梢姶罅撼?yōu)待兵卒甚于一切。
那人單槍匹馬斬殺了百名精銳甲士,這可就是形同謀反的大罪了!而這些,恐怕都要算在秦北望的頭上。思及此處,秦北望憤怒卻也無奈,只得向左含清提議道:“眼下之計,還是先離開涿州再做打算。而且咱們最好就此別過,畢竟那人只是嫁禍于我而已,不值得連累你?!?p> “你少放屁!”左含清大怒道,“這事情本來就是因我而起,要說起來也是你被連累了才對。再說了,要是我真的丟下你離開,今后江湖皆知我左含清不講道義,你讓我還怎么混?”
秦北望有些汗顏,這姑娘果然不是那種能夠安于相夫教子的尋常女子,不,以她這脾氣大概也嫁不出去的吧......
就在兩人準備開始打點行囊之際,廂房中對著大街的那扇窗戶突然打開,躍入一個手持幡子的年輕人?!鞍?,你們也不用那么急著走嘛。”
秦北望直接從床上一躍而起,將床頭旁邊的長刀提在手中。而左含清更是二話不說便甩出長鞭,直取來人頭顱。
但那人只是抬起手輕輕一彈指,鋼蛇一般落下的長鞭就被憑空彈飛開去,綿軟無力地落在那人身邊。秦北望瞳孔驟縮,這人的一手隔空擊物,可是比他剛剛偷學到的拂云劍高明了不知多少。
左含清一瞬不瞬地盯著這位不速之客,語氣森冷道:“這人就是那個算卦先生!”
秦北望倒是顯得淡定許多,握著長刀并未抽出,只是開口詢問道:“你到底有何目的,為何要嫁禍于我?”
這年輕卦師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也不急于開口,把手中幡子立在一旁,自顧自坐在桌邊倒了一杯茶水。左含清剛要破口大罵,秦北望便朝她使了個眼色,也來到桌邊與這人相對而坐,將手中刀放在了桌面上。
年輕卦師連飲三杯清茶,才不慌不忙地開口道:“今天的事情嘛,你也別問,反正我也不會說。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我欠了某人的人情,而且我恰巧打不過他,所以只好受人之托了?!?p> 秦北望瞇起眼睛,“我的仇人?”
“不不不,”年輕卦師連連擺手,“別的我不知道,但那人絕對是為了你好。這不,他還讓我?guī)Я艘粯訓|西給你。”
說著,卦師探手入懷,摸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錦囊遞給秦北望,“那人說過,只要你打開錦囊,看到其中的東西,你自然就會明白了。”
秦北望沒有去接,面無表情道:“既然你不是為了害我,那還請你提供一個萬全之法,讓我們二人能夠安全的走出這涿州城?!?p> 年輕卦師面露難色,將錦囊放在桌上,無奈道:“這個......怕是很難啊?!?p> 秦北望立刻將手放在刀柄上,“我知道憑我二人絕不是你的對手,但若是舍命相搏,估計也能讓你吃點苦頭。”
年輕卦師立刻起身道:“別別別,我可不是來跟你動手的。得了,怕了你了,你們明日清晨去涿州城北門,只要切記可晚不可早,自然能夠平安出城?!?p> 秦北望點了點頭,手指窗戶下了逐客令。年輕卦師一臉無奈,也不知低聲嘟囔了一句什么,轉(zhuǎn)身便原路離開了。但臨走之時,他卻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對了,我名叫姚化雨,秦北望,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的,到時可不要讓我失望。”
自稱姚化雨的年輕卦師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轉(zhuǎn)眼就不見了蹤影。秦北望也終于松了一口氣,他知道就算自己兩人舍命相搏。恐怕也很難傷到此人。但他正是在賭此人根本不愿或是不能與他們動手,所以才“口出狂言”,幸好他賭對了。
秦北望轉(zhuǎn)頭望向一旁的左含清,面色一變問道:“你怎么這副表情?有什么不對勁嗎?”
此時的左含清已經(jīng)是目瞪口呆,臉上表情也不知是喜是悲,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秦北望喊了她好幾遍她才醒轉(zhuǎn)過來,激動道:“這人,這人居然就是姚化雨啊!跟你打交道的難道都是這種人物嗎?!”
“可我不認識他啊?!鼻乇蓖活^霧水道,“難道你知道這人?”
“當然!也就只有你這種對江湖一無所知的人才會不知道這等人物。”左含清依舊沒有從震驚當中完全抽離,“‘不算未來不算神,只算人心海底針?!~龍武榜上排名第七的神算子姚化雨,正是此人?。 ?p> 此時此刻,就在這家客棧的房頂之上,有兩人正并肩站立在夜幕之下。其中一人聽見腳下傳來的說話聲音,對身旁同伴沾沾自喜道:“怎么樣啊老頭,我當年就告訴你我會讓天下皆知我神算子,現(xiàn)在你信了吧?”
旁邊的老者不屑道:“一個天下第七而已,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就連軒轅無的天下第一都是老夫玩膩了才讓給他的,你也有臉跟我叫囂?”
肩上扛幡的年輕人冷哼一聲,“你們師徒這惹人生氣的本事倒是一脈相承!”
老者偏過頭去不搭理這位天下第七,隔了半晌才冷不丁說道:“明天你去襲擊城外兵營,幫這兩個小家伙出城?!?p> “憑什么?!老子已經(jīng)還完你的人情了!”年輕卦師抗議道。
“你把罪名嫁禍在我徒弟身上,這筆賬還需要我來跟你算?”
“明明是你這老頭說要給那青云劍門一點教訓,又不愿自己動手,難道還讓我自己來背這黑鍋不成?”
“怎么,你想打一架?老夫也正好想看看這么多年過去,你到底有何長進!”
“去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