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太陽有些暖意，這已是這幾日之中最暖的時(shí)候了，商瓏也偷得清閑，去平王府看望商珸。
商珸的病從秋天之中就又重了一些，德妃知道了又拿了些上好的藥材過來，上月李書伽聽說了這事，又特地尋了藥方過來，斷斷續(xù)續(xù)吃了半月余，病竟?jié)u漸的好了些。
他從小便體弱，又有常年治不好的咳疾，近些年來又有些漸漸成了癆病的樣子。雖然從小開悟的早，卻也如二哥商瑥一般，天資聰穎卻得了重病，過早而亡。
平王府里，冷冷清清的樣子，只有幾個(gè)丫頭與小廝。出去尚在外面辦事的長使，貼身照料商珸的便只有晶兒一個(gè)丫頭了。
商珸也素來不喜歡熱鬧。如此清靜倒也樂得自在。
青玄雖然也不是第一次來這，但每每來此總覺著心里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也不知這平王府是風(fēng)水不好陰氣重些，還是人少冷清些，總覺著有些讓人不舒服的地方。
商瓏見著青玄冷著臉，拿著扇子拍著青玄的肩膀。青玄見著商瓏一臉正經(jīng)的樣子，開口道“殿下，有何吩咐。”
商瓏幽幽的開口說道“五哥心思細(xì)膩，你總冷冰冰的一張臉，對四哥那樣開得起頑笑的也就罷了。五哥本就孱弱，別叫他再添無用之愁了?！?p> 青玄一時(shí)間竟不知說什么好，自己這幅樣子一貫如此，如今叫自己笑出來，倒真的是有些強(qiáng)人所難。
不過商瓏發(fā)了話，青玄也不好在板著那張臉了，只得應(yīng)付著抽動一下嘴角。
商瓏嘆了口氣說道“算了吧，我還是高估了你?！?p> 商珸平日里并不住在王府寬闊的玉林殿中，反倒是將自己的一律體己都挪進(jìn)了雨花樓中。
商瓏見到商珸的時(shí)候，商珸正端著那碗藥面無表情的喝著。
商瓏瞧著商珸面容凄清，兩腮已經(jīng)受到塌了進(jìn)去，商瓏一陣心疼。不過還好，商珸今日精神尚好，坐在椅子上倒也能看進(jìn)去書了。
見著商瓏來看自己，商珸撐起了精神，又讓晶兒煮了新茶來招待商瓏。
商瓏拿過商珸看的書，匆匆翻了一下道“五哥又看這些書了，仔細(xì)著身體?！?p> 商珸說道“病已經(jīng)好起來了，這段日子在這樓中待的實(shí)在煩悶，看些王摩詰的詩作，心向往之，除了這些也沒什么樂趣了?！?p> 商瓏說道“這些日子以來，老師管教的實(shí)在是緊，抽不開時(shí)間來看五哥，如今瞧著哥哥這樣，春承心里實(shí)在是不好受?！?p> 商珸笑了一下說道“這些日子四哥總來看望我，也總歸不那么無聊。”
商瓏說道“四哥自從大婚之后，我也不敢去他府上了，聽說新來的王妃治家很嚴(yán)，這權(quán)貴的女兒到底是有些手腕的，管的四哥自從大婚那日之后就再也沒見過我了。以后五哥要找媳婦可要找個(gè)溫柔賢淑一些的，日后我還能沒事就找五哥來玩?！?p> 商珸說道“難不成你凈想著玩鬧了？”
商瓏說道“那到?jīng)]有，我只是覺得，成婚畢竟一輩子的事情。與其小心翼翼的活著，倒不如找個(gè)自己喜歡的人，一生一世豈不樂得自在？”
商珸細(xì)聲說道“你什么時(shí)候有這樣的覺悟了？難不成我們六弟竟有意中人了？”
商瓏笑著說道“那里有什么意中人，不過是母后勸得緊了些，挑了好些京城權(quán)貴之女，長得不錯(cuò)的大有人在，知書達(dá)理的也比比皆是?？晌覅s一個(gè)也瞧不上，總覺著沒什么意趣，乏味罷了。更何況五哥還未定親，哪有弟弟先定親的道理？”
商珸說道“你這是亂花漸欲迷人眼，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若也有你這樣康健的身體，也不至于現(xiàn)在這樣。我這副鬼樣子，哪家的小姐會瞧得上呢？”
商瓏嘆了口氣說道“五哥，德妃娘娘如今記掛著你的婚事，找了好些門當(dāng)戶對的女子，可你都拒絕了，難道五哥還惦記著那個(gè)人嗎？”
商珸愣住了，他不敢去看商瓏的眼神。
商瓏說道“我知道五哥一直喜歡她，所以也從不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p> 思緒片刻終究開了口說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從一開始我就知道結(jié)果，所以我也不會強(qiáng)求?！?p> 商瓏說道“不后悔嗎？”
商珸搖了搖頭說道“從未后悔。雖然她不喜歡我，但我只要一直默默陪著她就好了。她在深宮之中并不快樂，我亦無解救之法。唯有長燈之下，睹物思人罷了。”
商瓏說道“這樣做值得嗎？你的心思就只能藏在背后，這樣做甘心嗎？”
商珸嘆了口氣說道“與其成婚傷害她人，不如我一直單相思。其實(shí)倒也不哭，若是真心的，都是心甘情愿的，怎么改都改不了的?！?p> 商瓏一時(shí)間竟然不知道說什么好，他知道他心里面有人，那個(gè)人是他永遠(yuǎn)得不到的人，可即便如此，他此時(shí)從這孱弱身體說出的話卻讓商瓏有了主意。
他本來就是找平王解惑的，他一直困惑這件事里，他想問問他，喜歡上可望而不可即的人，到底該怎么辦。
商珸苦澀的笑道“你來這，就是為了挑起我這相思病的嗎？”
商瓏搖搖頭說道“母后給我那么多女子，我皆不以為意。我與五哥一樣，喜歡上了可望不可求的人。所以不知道如何自處，想來找五哥指點(diǎn)迷津?！?p> 商珸有些詫異的看向商瓏。
商瓏自顧自的說道“我曾窺見她幾面，也覺得她是個(gè)有趣的人，與我見過的人都不同，可嘆可嘆?！?p> 商珸開口說道“既然可望而不可求，不如不求。各自安好，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善心了?！?p> 商瓏問道“善心？”
商珸說道“成全二字，最是難得。君子成人之美，我雖稱不上君子，可自幼學(xué)的也是圣賢之書。時(shí)間萬物終有定數(shù)，得到的與得不到的皆是命中注定。若只是反抗，也不該賠上別人來反抗，我們能約束的就只有自己?！?p> 商瓏聽著商珸說的，猶如醍醐灌頂一般，一直以來，商珸雖然是病懨懨的不愛說話的樣子，可自己找他說話的時(shí)候，又總是能說到他的心坎里，大抵人世間的知己莫過于此。
商珸瞧著商瓏，一臉不諳世事的少年模樣，眼神清澈，而自己卻已然如黃昏燈后，黃昏殘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