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子時,屋外朔風漸起,紛紛揚揚卷起一場雪來。
屋內(nèi)一個瘦弱的小女孩坐在大門東首的角落,神情恍惚。也是奇怪,順著記憶跌跌撞撞跑進這屋來,衣服上,頭發(fā)尖夾雜的雪花還沒融化,嚴冬帶來的刺骨寒意卻隨著推開這扇木屋進入這間小小的道觀起便消散一空。
一盞油燈倒也照著通透,沒見支個炭爐烤火取暖,整個屋子就似僅憑這盞小小燭火的微弱暖意,將屋里屋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噔噔噔”的腳步聲順著屋檐夾帶著濃厚的酒氣,人還沒到,酒味便嗆得小女孩皺眉欲嘔。
“滋兒~”木門被從外向里推開,進來個黑胖男人,喘著粗氣。
男人朝角落的小女孩瞥了一眼,先對著正堂的三清像恭恭敬敬行了個禮,朝三清像邊上懸著的半張簾子望了望,見里沒動靜,他直起腰來向小女孩吐了口唾沫,一口濃痰夾著黑胖子嘴里的臭氣都噴在小女孩肩膀上。
小女孩恨恨地看了肩上濃痰一眼,一言不發(fā)。
“你個小賤貨,跟老子回去。”男人一手拽起小女孩的細胳膊,一手“啪”地在小女孩臉上打了一耳光。
疼,火辣辣的,干巴的小臉上紅起五個手指印。
剛出道觀門,黑胖子之前在殿里裝出的恭敬模樣全無,又一口濃痰朝著道觀牌匾上“玄妙觀”三字啐去,“呸!”
小女孩在寒風中看著眼前的小黑胖子,又四處望著白雪映照下灰蒙蒙的一片。遠處零星能看到幾間矮房,腳下一踩就是一個坑的泥巴山路。
“賤貨,再看老子把你眼珠子掏了?!蹦腥死吨蛏较伦?,“張家那個小崽子做神仙去了,你他娘的又來勾引王老道?!?p> 男人力氣很大走得又快,也不顧小女孩跟不跟得上,突然男人回頭賊眉鼠眼地打量她一眼,“身無四兩肉,那老頭子能看上你?”他在小女孩屁股上使勁捏了一把,雙眼一瞪,怒道:“你個小王八羔子,這幾年天天往山上跑,是不是給王老頭占了便宜了?!”
腳下山脈深處一個青衫老者正在盤膝打坐,驀然睜開雙眼,老者黑眸深邃眼中精光閃過,似乎能透過這千丈山底一眼望出去。
黑胖子覺得后背寒氣逼人,突然冷得上下兩個牙齒打顫,全身肌肉似要凝固一般。他縮了縮脖子,丟開拽著小女孩的手,整個人縮在棉衣里向山下跑。
“再跑,老子打斷你的腿?!彪S著粗魯?shù)年P(guān)門聲,小女孩被關(guān)在一間茅草屋里。
屋里,很冷,墻體透風,家徒四壁,屋內(nèi)一張茅草房,被子無。
她看著身上打滿補丁的粗布衣裳,透進來的寒風吹得大腦清醒。
現(xiàn)在可以確定,她,在這副軀體里,重生了。
不僅如此,還是從公元2019年的一場車禍穿越而來。
她摸著脖子上一道深深的血痕,這道痕跡屬于她這具軀體的原主—招娣,她魂穿來這個世界之時,也是招娣上吊魂散之時。
剛才那個黑胖粗男,就是原主生父,董大富。
“招娣?!彼p念著原主名字嘴角浮起輕笑。
吱,門又開了。一個婦人進了屋,她抬頭看了一眼,擁有的原主記憶告訴她,這是原主生母李氏。
“兒啊,你別怪娘?!崩钍戏畔录t色棉布衣裙,“明天一早林家來接親?!崩钍想m低著頭眼角卻瞅著坐在床上的丫頭,見沒什么表情,又說道:“張家小公子,給山上的仙人帶走了,那是人家的福氣。你倆的事為娘怎么會不知道…”
招娣轉(zhuǎn)頭望向外頭云霧繚繞中化做一個小圓點的仙山影子。婦人又與她說了許多話,她一句也沒聽進去。
直到李氏出了門,她才站起身來,輕手輕腳走到門口順著門縫往外瞧,看到她那便宜爸爸正坐在門外繼續(xù)喝著酒,顯然是要將她看的死死的。
床上的一套紅色嫁衣,在這四面漏風的茅草屋里亮的刺眼,可憐原主一輩子才有一次穿新衣服的機會,卻是給生父賣給林家那個傻兒子做妾。
天道就是如此不公,只要有錢,傻兒子也能三妻四妾;原主的一對父母一個一門心思把女兒賣了換碎銀子自己享用,一個眼巴巴的等著女兒嫁個富貴人家貼補娘家好幫他們唯一的兒子娶妻生子。
“切?!迸簭谋亲永锖叱鲆豢诓恍?。拿起床上的嫁衣,三下兩下套在身上,有錢人給的衣服就是不一樣,穿上身立馬暖和許多。
她又從床底下翻出一身淺黃色的祅裙,一個銀簪,兩個銅板,拿塊粗布打了一個包袱。做完這些,她躺在床上,雙眼望著屋頂,思考起來。
穿過來有兩個小時了吧,所得的信息量很少。原主的日子過的一團糟,爹不疼娘不愛,唯一一個青梅竹馬的張家小哥哥,還被仙人收去做了徒弟。
嫁人是不可能嫁人的,何況對象還是個傻子。
她閉上眼睛養(yǎng)了會神,估摸著又過了一個小時,正是凌晨三點左右。聽得黑胖子鼾聲越來越均勻,她提起包袱打開房門。這個時間正是人睡的最沉之時,機會只有這一次,若是等到白天迎親的都來了,就插翅難逃。
“叮鈴”一聲鈴響,在古代沉寂的夜里尤為突兀。
她踩到了腳下的機關(guān),幾個串連的鈴鐺同時響起。
“賤貨,你還敢跑!”董大富醒了,眼見煮熟的鴨子要飛,掄起手掌想把跑出幾步的招娣撈回來。
“草!”躲閃之中,女孩后腦撞在桌角,疼的齜牙咧嘴,“干你娘,你個臭黑胖子?!彼餍栽卣局欢懔恕?p> 董大富一愣,臉上肌肉抽動了幾下,在他眼里,腿打折都不敢放個屁的招娣,竟要…干他老母?
“他娘的,活膩了!”他怒目圓瞪,眼底充血,太陽穴處青筋鼓起,像一只殘暴的露出獠牙的狼,向招娣沖去。
黑暗中的小女孩,風中站著,面對夾雜著酒氣怒氣沖來的“狼”,似嚇傻一般,一動不動。
五米、三米、一米,小女孩仍杵在門口。
“哼!”董大富發(fā)出一聲冷笑,又向前走得半步,突然臉上表情一凝,雙膝跪地。小女孩手上不知何時握著一個銀簪,在董大富雙腿小腿外側(cè)處各狠戳兩下,速度很快,董大富只覺雙腿酸軟動彈不得,不由自主向前跪倒。
董大富平時在家耀武揚威慣了,何時吃過虧?
腿不能走,還有雙臂,他撐地向前挪得半寸,雙手死死抓住招娣兩只小腳。
小女孩雙腳被束縛,她皺了皺眉頭,董大富喝的莫不是古代的劣質(zhì)酒,味道太沖。她彎下腰,輕巧地在董大富暴露出來的兩個手肘處用銀簪各扎一下??此圃谝滦渫饽敲磩澙瓋上?,董大富便如觸電一般,松開招娣雙腳。
小女孩朝趴在地上的董大富踢了一腳,像咸魚似的給他翻了個面。
“葉娘!富兒!小賤人要跑!”董大富雙手雙腿酸軟,扯起嗓子就喊。
這一會折騰的動靜著實不小,屋內(nèi)碗碎桌倒,乒乓作響,鄰里鄰居已有幾間屋亮了燈,天寒地凍,雪正下的迷眼,暫時還沒人外出查看,可招娣知道,若再耽擱怕是又逃不掉了。
素問師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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