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水一般,轉(zhuǎn)眼到了年關(guān)。
自打孟憲倫過繼到李夢嫻的身邊,已有幾個月的時間,平日里上學(xué)下學(xué),出門前后必是到李夢嫻房里請安,禮數(shù)盡到,讓李夢嫻覺得掉進了蜜罐了般。
何錦蓮房里因為小兒子的緣故,幾個月來倒也是安穩(wěn)的很,大宅院里一時很是安靜,婉瑩姐妹平日也是守在母親身邊,做女紅,學(xué)識字。
要說這做女紅的功夫,四個姐妹中,孟婉瑩的手藝是最好的。
不管是裁衣縫制,還是繡花打絡(luò)子,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針腳細密,配色均衡柔和,繡品上的花草魚蟲更是栩栩如生,就連平日里教姑娘們女紅的陳媽媽也是贊不絕口的。
大宅門里規(guī)矩多,少爺小姐們小的時候,家里都是請先生來家里上課的。
寫字描紅自不必說,讀書作文也是要的。
到了晚上,姑娘們還要跟著陳媽媽學(xué)習(xí)女紅,禮儀,為以后嫁為人婦做準備。
特別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如果不懂禮儀規(guī)矩,女紅也不行的話,過了門是會讓婆家笑話的。
如今社會更迭,少爺們自是不必有科考一說,有錢人家的少爺都去了縣上的洋學(xué)堂。
孟家大少爺孟憲君更是去省城念過師范學(xué)校的,畢業(yè)后回到縣里做了先生,竟是比他爹孟老爺還受世人尊敬些。
二少爺也是極聰明的,但性子懶,也不像大哥那么努力,更重要的是不想離開爹娘身邊半步。
于是托了舅舅的關(guān)系,直接去了縣里剛剛成立的警察學(xué)校上學(xué)。
每日里除了上學(xué),給李夢嫻早晚請安外,有時也去看看親娘何錦蓮,雖然已經(jīng)改口叫大伯母了,但沒外人的時候,娘倆的情分還是那么親昵,這叫何錦蓮格外舒心。
再說到三老爺孟昭坤,每日除了遛鳥,就是去茶館聽書,游手好閑,生意上的事一概不管,缺錢就去孟昭軒那里硬訛。
孟昭軒也是沒有辦法,只要不是數(shù)目過分,給了便打發(fā)了事,省得心煩。
劉麗萍這邊每日最大的樂事,便是去何錦蓮面前搬弄是非,不然便是抹了蜜般的阿諛奉承,溜須拍馬的話讓人聽了都惡心,目的哄得何錦蓮開心,這日常用度便多了幾分。
說也奇怪,這不著調(diào)的兩口子,卻有個爭氣上進的兒子。
三少爺孟憲臣自小少言寡語,每日除了學(xué)文斷字,還央求父親請了個習(xí)武的師傅,早晚的練習(xí)拳腳功夫。
雖然年紀只比二哥孟憲倫小幾個月,但城府穩(wěn)重,身體強壯,倒像個哥哥一般。
臘月中祭祖的日子到了,這天一大早,府里的下人們就開始忙著張羅開了,洗涮打掃是前幾日就做好了的。
這天天不亮,廚房里的媽媽們開始蒸花糕、年糕、饃饃,整雞整魚用油炸過,金黃色的很誘人,各色點心精致可口,祭祀用的銀器也擦的锃亮。
何錦蓮一雙小腳在偌大的宅院里上下翻飛,步步生風(fēng),這是她每年的重頭戲,也是她聰明能干,上下打點的整整齊齊,從來沒出過半點差錯。
祭祀都在晚飯前進行,女眷們是不能參加的。
孟老太爺帶著兩個兒子和三個孫子,還有幾個本家的叔侄,沐浴更衣后,按長幼尊卑之序,給供奉的列祖列宗牌位亮燭上香。
叩拜之后,老太爺沉聲誦讀祭文,然后一行人再度叩拜。
眼瞅著祭拜即將結(jié)束,突然三爺孟昭坤驚恐的發(fā)現(xiàn),供桌上擺放整齊的供品里,整雞整魚的眼睛居然在流淚!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祭祖時發(fā)生這樣不吉利的事情,孟家上下充滿了不祥的氣氛。
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著,惴惴不安的猜測著。
要說還是孟廣傅孟老太爺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在仔細觀看了雞魚的眼睛之后,孟老太爺發(fā)現(xiàn),這是被人用針細細的扎出很多小孔后,雞魚眼睛流出的水。
“立馬把廚房里管事兒的劉婆子帶上來!”孟老太爺?shù)吐暸鹊馈?p> 眨眼功夫管家孟二貴就把劉婆子提溜到了祠堂門外,只見那劉婆子渾身哆嗦,兩腿軟成面條一樣,半癱半跪在祠堂的門前,話也說不齊整了。
“劉媽媽,你好好回太爺?shù)脑?,不準隱瞞任何!”孟昭軒厲聲喝道。
“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也不是第一次操辦祭祖,這到底是怎么了?”
劉婆子篩糠一般,抖聲道:“回老太爺,大老爺,老奴真是不知道啊,做好供品,臨擺供桌前老奴還仔細的查看過的,沒有不妥啊?!?p> “然后我把供品按老規(guī)矩蓋上紅緞,也就半柱香的功夫,孟二說吉時到了,老奴,老奴就帶著幾個得力的婆子把供品,把供品擺進了祠堂……”
“那揭掉紅緞,你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妥嗎?”孟廣傅低聲喝道。
劉婆子渾身一震,立馬哭喊道:“老太爺饒命,饒命啊!老奴真是該死,心想著檢查過的,不會出什么差錯,就沒……就沒……”說罷,徹底癱在了地上。
“混賬奴才!”孟昭軒氣得手都哆嗦了,指著劉婆子就想找人把她拖下去打個幾十板子。
“慢著!”半天沒吭聲的孟老太爺突然開口說道:“劉婆子,那半柱香的功夫,有沒有人去過后廚?有沒有人接近過供品?”
嚇破魂魄幾近半昏的劉婆子楞了一下,半晌低聲道:“二小姐,二小姐去過……”
“二小姐?”孟廣傅和孟昭軒一怔,同時反問,“二小姐去做什么了?”
“二小姐說,二夫人近日染了風(fēng)寒,咳的厲害,前幾日二小姐就來后廚要老奴給燉些梨湯,這不是要準備年前祭祖嘛,忙不過來,老奴就一直沒……”
“那她說什么了沒有?”老太爺若有所思。
劉婆子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跪好,“回老太爺,二小姐很生氣,她說都好幾天了,燉個梨湯還要多久功夫啊,老奴也沒好氣的說了二小姐幾句?!?p> “就她們二房的身子金貴,大夫人也染了風(fēng)寒,帶著病還一直忙呢,二小姐氣得要用針扎老奴呢,老奴怕了她,就躲去了隔間看看蒸屜里的饃饃,回來二小姐已經(jīng)走了……”
“把二小姐帶來祠堂,這丫頭不好好管教是不行了!”還沒聽完孟老太爺就怒不可遏的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