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是最后一天的傍晚,他的親傳弟子李軒寧才姍姍來遲,而且并沒有帶著他口里的妹妹。
韓立果看著衣衫襤褸,身上劍痕累累,全臉的血污李軒寧,一看就知道他遭遇了險境,甚至說成死里逃生也不為過。
“你妹妹呢?”韓立果臉色一沉,關心著問道。
李軒寧沉默了一下,臉色僵硬,淡淡說道:“沒事,只是暫時過不來了?!?p> 韓立果眉頭微微一皺,不悅的口吻說道:“別看我看上去才二十幾歲,長的又英俊瀟灑,但我的見識比你多的多,處理一些棘手的事情也絕對比你更加有經(jīng)驗。更何況,我現(xiàn)在是你的師父,便是你唯一的依仗,遇見事情不給師父說,當我是個擺設?”
李軒寧躬身拜了一拜,愁眉不展:“我尊敬你是我的師父,但我的事情,不是你能解決的。”
韓立果氣的鼻子都歪了,哪有徒弟敢這么跟師父說話的,但看著他分外壓抑的眼神,也不忍心再嘮叨他,既然他此刻不想說,以他的性子,自己說破了天,他也會無動于衷。于是,韓立果無奈聳了聳肩,吩咐道:“為師要出任務,按照宗門規(guī)定,傳功長老出任務,需要帶一些親傳弟子,算是歷練。而且,那東來山的洞天大賞,肯定是針對煉氣修士的,不帶上你參加,浪費這個機緣。我現(xiàn)在只有你一個弟子,暫時沒得選擇,你可有心與我前往?!?p> “早已聽說,今日趕回來,便是打算與師父一同前往?!闭f完這句話,疲累不堪的李軒寧,劇烈的咳嗽了兩聲,嘔出一手鮮血。
韓立果嘆了口氣,從儲物袋里取出兩瓶療傷液,遞到李軒寧手上,讓他回屋療傷。
傀儡大師積累的所有財富,幾乎都用來購買傀儡原材料,只有十幾瓶療傷液,應該是霄羅派,最窮的傳功長老了。
初陽升起,朝霞漫天。
五寶山上,一艘可乘坐百人的龍首飛船,在船塢里被駛出來,準備開拔啟程。
在陽光的照耀下,船樓三層頂上的琉璃瓦,鎏金貼甲的船身,全映著奪目的光輝,看的讓人炫目。龍首撞角張開的龍口,那龍牙緊緊咬著黑黝黝的物件,是威力駭人的將軍炮。船底是龐大的齒輪驅動的槳葉,每一片槳葉,都是上萬靈石打造,價值驚人。
韓立果以傳功長老的身份,乘坐龍首飛船出任務,算的上霄羅派,開天辟地頭一遭。
大長老親自送行,身旁跟著個看上去年約二十幾歲的女修士。年齡這個東西,是看不出真假的,尤其是女修士,趙家遍及九州的丹坊,賣的最好的就是駐顏丹,看上去二十幾歲的水靈女子,可能已經(jīng)三十好幾,甚至四十多歲,人老珠黃。當然,人力有窮途,這駐顏丹的效果,也就四十多歲,便會迅速老化,再服無效。
“此行可能兇險,一般的護法使怕是應付不來,這位是咱們宗門的客卿長老,我特意委派她與你同去?!贝箝L老一邊說著,一邊又把韓立果拉到一邊,叮嚀說道:“客卿長老畢竟代表不了咱們宗門,若是真的遇見還手無用的危險,客卿長老不可指望,希望你萬事小心。”
韓立果略一頷首:“大長老放心,丹宴是什么場合,我心中有數(shù)。”
雖然這樣說,韓立果其實心里門清,這位客卿長老,還充當著監(jiān)視他的角色,甚至若是韓立果做出違背宗門利益的事情,對方會毫不猶豫,將其扼殺。
哪個門派的客卿長老,都要做一些宗門中人,不方便做,有違宗旨,但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登上了船,這位客卿才自我介紹了身份,叫葉靈蕓,乃是通靈五層的境界。并不是南陸的人,籍貫是西陸幽州的。那里是幽泉府的地盤,生存條件極其惡劣,靈氣極度匱乏,魔修、鬼修、尸修成堆抱團,簡直是九州修真難度的地獄模式,以女子身份,二十出頭,修煉到通靈五層,已經(jīng)是絕頂?shù)奶觳?,這樣的人物,竟然屈居在霄羅派,令韓立果想不明白。
天啟地界,通靈修士才算的上真正成為修真者,煉氣境界的修士,只能被稱作煉氣士。只要成為通靈修士,哪怕是實力最差的通靈一層,在小門小派混個客卿長老的身份,易如反掌。當然,想要成為霄羅派的客卿長老,最起碼要通靈四層以上。通靈期需要高筑靈臺,有一尺一天澤的說法,一尺也就是一層。通靈五層,已經(jīng)進入準高手行列,只要不是太作,一般很難死掉。
韓立果當然是個例外,韓果死掉之前,也是傳功長老里面境界最低的,實力不過是通靈二層,他甚至不是自己修行的,而是因為修行苦法有所小成,天宮院靈蘊大賞,才得以二十歲之前突破煉氣,否則他可能一生與修行無緣。雖然他現(xiàn)在又跌落了境界,不過腦門上的玄關一竅已經(jīng)不會再閉合,轉修魔道的他,沒有玄關障礙,達到相同于通靈境的吞噬境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李軒寧沉默寡言,葉靈蕓惜字如金,兩人在甲板上呆了一會,見韓立果沒什么要吩咐的,先后朝著他示意了一下,便各自回了船艙。
韓立果搖了搖頭,嘆息一聲,這兩個人肯定沒乘坐過飛船,但卻對飛船外面的極美風景毫無興趣,真是沒有品味,不會享受生活。
花軒鏡話還說不利索,緊緊跟在韓立果身邊,直愣愣杵在那里,像根木頭。韓立果也不會允許他說話,怎么看他如今的外貌,也是個傀儡。能夠擁有對話智慧的傀儡,太過驚世駭俗,對韓立果不利。
龍首飛船碾碎云層,在云海中蕩漾,光滑的甲板,在燦爛的陽光下,比鏡子還亮。
韓立果把黑袍褪去,脫下硌腳的鞋襪,就變成了一絲不掛,驅殼火爐般的泛著赤色。甲板接近陽光,被曬的發(fā)燙,暖氣錘入腳底板,他不禁伸了個舒服的懶腰,感覺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
他爬上龍首,依靠在龍頭上,右手扣住龍角,右腿支棱著膝蓋,放松了的整條左腿,伸到云層里面去,俯瞰著腳下的云層,又透過云層,看到了急掠身后的蒼茫大地,不禁怔怔發(fā)起了呆。
不同于南陸以應龍江分劃南北,這東陸有中州、青州和海州島,青州還在中州的東方,東方屬木,木色為青,故名“青州”。那里正適合韓立果這副身體修行,他彼岸花以及木頭傀儡的身骨,鐵定是木系魔物。
十天以后,龍首飛船抵達青州。
青州一共十六國,有十三個國家是世俗國家,只有三個修真國度,這三個修真國度,雖然擁有十足的自主權,但每年,甚至是每個月都要派專門的特使前往東陸中州之地的九州天宮,詳細匯報國情,哪怕有哪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修士壽元枯竭了,九州天宮也必須掌握的一清二楚,記錄在道隕冊。
天柱趙家的大本營,就在大舜國的皇都龍城。
龍城是九江匯聚之地,九江如龍,灌口處合入大海之地,稱作龍門灌口。
龍城不允許飛行,所有的飛船和大型的飛行靈寶,全都要停泊在龍門灌口,這里船塢遍地,早已船桿林立,其上飄揚著各色名號的旗幟,倘若置身于船桿森林,看來已經(jīng)很多受邀者已經(jīng)到了。
韓立果把龍首飛船停好,交了些停泊費用,帶著三個“啞巴”,順著著人流,涌入了灌口城。他為了讓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顯眼,沒有再隨便披一件黑袍,而是黑袍里面加身一套白色勁裝,還帶了一副白色手套,用來遮擋朱紅顏色的木頭雙手。
進了灌口城,凡是帶有請?zhí)?,都有專門的趙家門徒迎接,韓立果他們當然不例外。
韓立果三人,乘上了四匹龍馬拉著的馬車,車上并沒有馬夫,它們都是老馬識途,車水馬龍一輛接著一輛,井然有序。它們鬃毛透亮,身上長有厚實的龍鱗,馬蹄上的飛鬢閃爍靈光,奔跑起來四蹄騰空,如風,如電,甚至還可以短時間御風而行,但車棚經(jīng)過機關術的改造,無論路途多么顛簸,車棚卻不動如山,讓乘坐者獲得最尊貴的享受。
這一路行來,各處建筑雄偉靈動,干霄凌云,一道道云橋縱橫交錯,更有飛泉懸空,古樹擎天,靈韻不凡。街道四周,琳瑯滿目,店鋪云集,一派盛世景象。
臨近龍城,就見一座巍峨雄壯的大山,平地拔起,好似從天外飛來,千巖竟秀,峭拔秀麗。又像一枝鐵柱,撐住了萬里藍天!它聳立在龍城的正中央,山頂處翻滾著云霞,山中也靈云縹緲,古殿玉瓊沉浮其中,凝光玉露,吞吐丹霞,氣象駭人。
“這便是六天柱世家之一,趙家的大本營,東來山嗎?果真氣勢逼人,富貴驚人,丹氣駭人!”半個月總共沒說幾句話的李軒寧,驚地瞪大眼睛,目光呆滯。
“我也第一次來這龍城,早就聽聞東來山下的居民,早晨都是聞著丹香起床,頂著丹霞回家的,甚至有人依靠撿丹瓢液過生活,看來傳聞不假,我已經(jīng)聞到了濃郁的丹香氣息!”葉靈蕓鼻尖微動,她本就長的瓊鼻櫻唇,桃腮雪膚,是個出色的美人兒,如今閉上眼睛,沉浸在清香氣息之中,享受至極的表情動人心魄,讓人看著更添幾分光彩。
韓立果搖了搖頭,自己方才竟然有一絲晃了神,難免有些犯嘀咕。要說,女人這個東西,他十萬年做花的生涯當中,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惦記起來。但正是這種想得不可得的痛苦,令他的心奇癢難忍,恨不得把自己的花瓣都揉碎了,為了扼制這種痛苦,他不得已勤修佛家白骨觀,早就對粉紅骷髏絕對免疫。
韓立果自嘲一笑,很快恢復了鎮(zhèn)定自若,淡淡說道:“有什么大驚小怪的,九州之地氣勢最大的,是九州天宮,到過那里才能真正理解什么叫氣吞天下。靈氣最盛的,那要數(shù)玄天宗,那里的山因為靈氣太盛,都是飄在空中的,其中有座玄鐵劍山,摳下來的石頭,直接就能當飛劍使用。要說富貴,這大舜國在天啟地界倒是名副其實的頭把交椅。”
大舜國的皇宮,就坐落在東來山的腳下。而皇宮的極高的頭頂處,東來山的正元中心位,有一座比皇宮還要輝煌雄偉的建筑群,那里便是東來大殿,大天柱東來上人趙知命,便居住在那里。
馬車降落在半山腰的一個小城,幾乎同時來臨的,還有七八輛馬車。
他們也隨后全部下了車,本就是互相認識,結伴同行的兩個隊伍。
一個是五個人的洛國使團,一個是七個人的沙國使團,他們互相之間本就相識,是結伴而來的。
韓立果微微皺起了眉頭,這次的洞天大賞,怎么邀請了這么多小角色?這里面肯定有些貓膩,不知這趙家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當然,這個所謂的小角色,是站在東來山的高度上說的。畢竟這兩個國家不是世俗國家,都是修真國。人家都已經(jīng)建國了,里面肯定坐鎮(zhèn)著修真高手的,只是那最頂尖的高手,放在東來山,都不值一提罷了。不過只要是被承認的國度,不論是世俗國家,還是修真國家,都會受到九州天宮的庇護。
走近小城進口,有個跟東來山的富貴格格不入很是簡陋的牌坊,上面有潦草的朱紅大字,寫著“鬼鎮(zh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