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李夫子
心中雖是這般想,耿況卻是生出許些欣慰之感。
耿舒這小子,自小喜好刀槍。想讓他坐下來好好學(xué)習(xí),絕對是癡心妄想。以往,便是拿棍子逼著他,也難學(xué)得會詩詞。可如今,耿舒卻能將這《俠客行》倒背如流。
李青山創(chuàng)作出如此境界的詩詞,想來,定然花費(fèi)了許多心血與時間。按耿況所想,耿舒接觸這首詩的時間應(yīng)當(dāng)不會超過一日。
一日啊…
耿舒眼見耿況的臉色逐漸緩和下來,生怕再被吊起來打。心中盤算著緩和一下氣氛,本想說‘爹你餓嗎,兒去給你弄些吃的吧’,卻是一時口快,道:“爹,你沒吃飯是吧?”
此話入耳,耿況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嗷!”
“嗷!”
殺豬般的嚎叫,久久回蕩。
上谷郡,郡丞府。
錢之烽趴在桌案之上,鼾聲如雷。手中兀自握著一卷竹卷,明顯被累得不輕。
郡守府一月的各項(xiàng)花銷,數(shù)目龐大,卻是算得他頭暈眼花。
錢飄谷則趴在地上,將成堆的算籌擺得滿地都是。紅唇輕吮著玉指,配合兩條修長玉腿,美麗至極。
算籌,說白了就是竹片,乃是東漢時期用以驗(yàn)算數(shù)據(jù)所必須的工具。倒數(shù)第一列代表個位,倒數(shù)第二列代表十位,以此類推。一般而言,這東西只有世家門閥或者朝廷才用的到。
算籌可以計(jì)量數(shù)以千萬的數(shù)據(jù),而且驗(yàn)算結(jié)果非常精準(zhǔn)。缺點(diǎn)也很明顯——費(fèi)時費(fèi)力。
“谷兒,算得如何了?”一名長相頗為俊秀的少年笑吟吟走進(jìn),手持折扇,腰系香囊,風(fēng)度翩翩,正是李窓。
“還沒有呢…”錢飄谷俏臉之上升起兩坨紅潤,搖了搖頭,聲音輕柔而溫婉。
“呵呵…”李窓隨手將折扇合上,一手負(fù)背,踱步走到錢飄谷身旁??⌒隳橆a配合淺笑,直令錢飄谷心跳加速。
李窓掃了一眼地上的算籌,風(fēng)輕云淡道:“我已算好了,本月軍需所用之糧為九百六十石?!?p> “哇…”錢飄谷聞言一臉崇拜之色,手指交叉放在胸前,贊嘆道:“李大哥果然厲害,這才三日,竟能算出本月軍需耗用糧餉。小妹佩服,小妹佩服!”
“呵呵…雕蟲小技罷了,比之錢叔還差的遠(yuǎn)?!崩罘櫺闹凶缘?,臉上卻不露分毫。啪的一聲將折扇甩開,輕輕扇動兩下。
李窓素有賢名,被一眾世家子擁立為‘上谷郡第一才俊’。三日時間將兩萬軍士一月耗糧驗(yàn)算而出,這等手段,恐怕連錢之烽都不得不贊嘆一番。
“谷兒,我為你做了一首詩,要不要聽?”李窓伸出手指,溫柔地將少女耳畔的頭發(fā)順到耳根,笑道。
“嗯嗯?!卞X飄谷乖巧點(diǎn)頭。
李窓轉(zhuǎn)過身來,目光望向門外,搖頭晃腦朗誦道:“我有萬古宅,愛鷺欹危立。飄蓬多塞下,谷鳥鳴還艷?!?p> 錢飄谷聞言瞬間羞紅了臉,低垂著腦袋,一副扭捏之態(tài)。
李窓將錢飄谷的表情變化盡數(shù)收入眼中,嘴角微微上揚(yáng),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笑容略顯淫邪。
他刻意接近錢飄谷,無非是想將這少女收入胯下。錢飄谷出身尊貴,若能與她結(jié)為姻親,對自己的仕途,絕對會有很大的幫助…
“好詩,好詩啊…千古絕句,真乃千古絕句!”恰在此時,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在院內(nèi)響起。只見錢之烽的恩師拄著龍頭拐杖,一臉驚嘆走來。
“王老前輩,如此謬贊,在下萬不敢當(dāng)。”李窓萬沒料到老儒的評價如此之高,忙躬身對著老儒一揖,謙卑道。
誰料那老儒根本不理會李窓,只連連搖頭贊嘆,低聲呢喃道:“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李青山…天才…天才啊!”
“李…李青山???”李窓瞬間僵住了,一臉吃了屎的表情。
錢飄谷也呆在那里,美眸之中,盡是震撼。
此詩境界之高,簡直無人能及。若說是某個老一輩大儒所做,倒也可以理解??伞钋嗌??
那個連《春秋》都沒看過的、舉止粗鄙不堪的家伙,竟能做出這等詩來?
與之一比,李窓做的那首醬油詩,尼瑪,連個屁渣子都特么不算!
“此子之才,絕不下于屈宋!”老儒猶自搖頭贊嘆,身體因?yàn)檫^度的激動而微微顫抖。
屈宋,自然便是屈原、宋玉。此二人,俱都是上古先賢,才華橫溢,被世人尊稱為夫子。
老儒竟將李青山,區(qū)區(qū)一個少年人,拿去與屈宋先賢做比較,還揚(yáng)言此子之才不下于屈宋,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老前輩,此話,是否有些過了?李青山,不過一少年而已…”李窓自然不希望李青山在錢飄谷面前出風(fēng)頭,對著老儒躬身一揖,笑道。
這幾日,李青山的所作所為,堪稱驚才絕艷。李窓早將他視為心腹大患,視為情敵。
其實(shí)李青山并沒有對錢飄谷生出別的心思,這一切,都是李窓自作多情。當(dāng)然,李窓不會理會這些。
“放肆!”老儒勃然大怒,將手中龍頭拐杖狠狠往地上敲了兩敲,訓(xùn)斥道:“李夫子豈是你這黃口孺子可以妄自誹謗的!”
李夫子…
不錯,在這老儒眼中,李青山已經(jīng)是足以與屈宋相比肩的夫子!
“是…在下妄自菲薄,還望老先生勿怪…”李窓忙是跪倒在地,心中雖問候了這腐儒的祖宗十八代,可當(dāng)著錢飄谷的面,這禮節(jié),卻是做得無可挑剔。
“李…李夫子…”錢飄谷紅唇輕啟,依舊呆在那里。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此詩,何等霸氣!錢飄谷自小熟讀各種詩賦,可境界如此之高的詩詞,她還是頭一次聽到。
這老儒曾做過錢之烽的老師,也是錢飄谷的授業(yè)恩師。十幾年的時間,令得錢飄谷對這位恩師的脾氣摸得極為透徹。她知道老儒說話刻薄得很,不訓(xùn)斥學(xué)生便已難能可貴,想從他口中聽幾句贊揚(yáng)的話,可以說是難如登天。
李夫子…
她昨天才聽聞李青山口出狂言,要教老儒驗(yàn)算之法,將老儒氣得不輕。眨眼之間,老儒竟被李青山的才華所折服…
此時此刻,錢飄谷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父親,眼光毒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