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九龍城寨外的山坡上,夜風(fēng)帶著海水的淡淡腥氣鋪面而來。
似乎還有絲絲的血腥殺意。
夜已經(jīng)深了,整個香江城沐浴在燈紅酒綠之中,這是個不夜城。
對面那個正在高速建設(shè)的城市,在夜晚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個時代,不進則退,要不了多少年,對面的繁榮程度就要后來者居上了。
眺望九龍城寨,三三兩兩紅綠色的缺字霓虹燈閃爍在黑暗之中,這個地方,必將成為過去式。
一道人影出現(xiàn),打斷了高仁的觀望,趙光榮一襲極為普通的著裝,臉上也化了妝,一眼看上去絕對認(rèn)不出是那個“坐金鑾”的趙會長。
高仁也畫了妝,貼了胡子,比趙光榮更精細(xì),似乎換了一個人。
“現(xiàn)在可以說說你要殺誰了吧?”高仁說道。
“一個日本人,應(yīng)該說是日本軍方的武者。高手,很年輕,功夫已經(jīng)與你我相當(dāng),很能打,你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趙光榮說的很凝重。
“你來香江,就是為了殺他?”
“對,從二戰(zhàn)之前開始,日本人在南洋的活動一直未停止,亡我中華之心未絕,這個軍方的高手暗殺了好幾個華人,竊取了不少唐盟的信息。而且,他極其擅長偽裝成華人,漢語比我說的還流利,一口的京腔,各地的方言都精通。這次終于被我逮到了機會……我確定,他今晚就在九龍城寨里,與掌控九龍城寨的幾個黑道大哥談生意……”
“還要扯上那些亡命徒?那些黑道大哥里,被日本人收買的也不少吧!這里面好進不好出??!”高仁指了指九龍城寨,說道:“那些黑道大哥,也有你的人?”
“對,不然你認(rèn)為我一個人能擋得了幾把槍?”
“趙老哥,我很有興趣陪你走一趟,你也知道,我曾被幾個大圈仔當(dāng)街開槍,正想闖闖這座九龍城!而且,我對九龍城寨可是熟悉至極?。 ?p> 這具身體在這個九龍城寨里長到十歲,怎么不熟悉了。
沿著龍城路進了九龍城寨,從龍城路進城門之后,馬上就一分為三,變成了三岔口三條小路,高仁走在前面,朝左邊的路走去。城寨里的人,很少有人去在意白晝黑夜,因為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在龍城,都無法看清楚整片天空。
猶如籠中鳥,井底蛙。
這里生存的是香江最底層最底層的勞苦大眾和數(shù)不清的亡命徒。
可憐之人必有可狠之處。
趙光榮跟著高仁在城寨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足有五分鐘,進了街道兩側(cè)點遍蠟燭的光明路,趙光榮立刻便皺起了眉頭。
因為在每一個蠟燭旁,幾乎都有幾個形銷骨立臉色慘白好似孤魂野鬼的道友(癮君子),就著燭火上電。
光明路最早叫什么名字已無人得知,但是九龍城寨的人因為這條街常年點燭火,所以稱這條路為光明路。
而九龍城寨內(nèi)數(shù)量龐大的道友,則將光明路稱之為電臺街。因為吸面粉的工具在城寨被道友叫做“電臺”,吸面粉被他們戲稱為“發(fā)電”,有人用吸管吸食則叫做“追龍”,用煙盒或者火柴盒叫做“吹口琴”,面粉混在香煙里則是“打高炮”。
整個城寨有五萬多人,癮君子就有一萬多人。
可憐嗎?
香江搵錢的地方多著,爭點氣哪里吃不飽飯。
再不濟,弄點電子表去河對面販賣,也能發(fā)家致富。
……
九龍城寨里的大酒樓沒有,明確的說,這里沒有像樣的公司、企業(yè),乃至于酒店、酒樓這樣的服務(wù)行業(yè)。
這里最多的,是鴿舍般的居民樓,亮著粉紅色光、站在好幾個小姐姐的門面,以及狗肉食堂和地下擂臺。
一間招牌都瞎了的狗肉店鋪,眼力好的人能看出“老狗”兩個字。
一個一臉憨厚的小伙子麻利的將狗肉裝盤,端著食盒便向著街對面的樓梯跑去,幾步上一層樓梯,直奔樓頂。
“狗蛋,你個撲街快點,大佬們等著食老狗的狗肉……”
一個壯漢罵罵咧咧奪過“狗蛋”手里的食盒,打開給周圍大漢看了看,然后這才打開了天臺的鐵門。
天臺上,一個四方大桌擺在正中,四個方向坐著四個人。
菜很硬,酒也足。
似乎聞到了狗肉的香氣,其中靠東邊的那個中年人聳了聳鼻子,說道:“九龍城最著名的狗肉食檔,老狗的手藝真的是百吃不厭。羅生,狗肉可食否?”
“狗肉滾三滾,神仙站不穩(wěn)。在南洋森林里,餓極了蚯蚓蟲子都吃,狗肉自然大口吃才爽。”
說話的這個人,在白熾燈下顯露出了一身黃玉一般的皮肉。
蠟黃蠟黃,就像有病。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有錢大家一起賺。港督要拆這座城,那要看他有這個膽沒有,惹急了老子,連他的港督府都給炸了。羅生,你說的生意我自然有興趣……但食狗肉不喝酒,實在沒勁,羅生真的不喝一碗?”
“醫(yī)生說讓我戒酒,好多年沒喝酒了……”蠟黃臉指了指自己的臉,說道。
“煙酒不離手,活到九十九。人生在世,煙、酒、女人,這三樣不沾,實在少了很多樂趣……吃肉,吃肉!”
高仁和趙光榮也上了天臺,在下面時那種陰暗逼仄的感覺才一掃而空,雖然大樓天臺四周也遍布其他高矮不一的建筑,但是至少能看見天空。
月黑風(fēng)高殺人夜。
兩個樓梯之間的那三五米的距離,在兩個化勁高手面前真的算不得什么阻礙。
黑色的影子在天空中一劃而過,快速的接近一座普普通通的天臺。
嗖!
一個破舊的天臺上,一個半果的女人正在劇烈的搖擺,突然她停了下來,疑惑道:“剛剛那是什么?”
“貓吧!你老公那點酒量,我都灌醉了,你怕什么?快點,自己動!”
……
天臺的酒桌上,蠟黃臉突然放下了筷子,眼睛一瞇,猛地一指按向自己的胃部。
“哇”的一聲。
剛剛吃下去的狗肉、飯菜俱都嘔吐了出來。
腐爛的臭味瞬間充滿了整個天臺。
剩下三人面色一變,其中一人喝道:“羅生,你這是什么意思?”
“肉里有毒!”
“馬幣……你怎么知道有毒?”
“再等等……會死!”
“我艸……”
“咕嚕咕?!睂⒁黄苛揖乒嘞?,然后扣著嗓子,“哇”的一聲噴了出來。
剩下三人都扣吐了,俱都目光狠厲的看著對方。
于此同時,幾個方向的馬仔也都圍了上來,手中的冷兵器泛著寒光。
“誰下的毒?”
“禿鷲,你說要吃狗肉……”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哪天不吃狗肉!酒菜都在這里,拿去化驗,哪個下毒老子砍他全家……”
說著,這個叫做“禿鷲”的大哥暴怒的一巴掌拍向桌子上的食盒,木屑亂飛之中,一把短狗抬了起來。
“啪!”
比槍更快的是個人影。
那個一臉蠟黃的青年突然一個弓身,以比豹子還快的速度猛撲了過來,一拳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