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小波后來說的那些話,她壓根沒進(jìn)耳朵。她在想另一件事。小波說她太認(rèn)真,她覺得可笑,如果這種走肺不走心就算認(rèn)真,那她當(dāng)初的眼里心里都是他,又該如何紀(jì)念呢?
她還記得那天黃昏,放學(xué)后。學(xué)校要有個知名校友要來演講,布置會場的任務(wù)落到了她的班里。
本來是放學(xué)后全班的人留下來一起布置。西棲一向貪玩,又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還沒等最后一節(jié)自習(xí)課的下課鈴聲響完,她就已經(jīng)早早地背上書包,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兩個星期才放一次假,大家的腦回路基本相同,有人接的,沒人接的,能走的,不能走的,都走了個差不多,結(jié)果黎明來數(shù)人數(shù)才發(fā)現(xiàn),班里走了一大半的人。
為了討好黎明,任子萱一馬當(dāng)先,斗志昂揚地站在所有人面前,雙眼熱切地盯著黎明,好像在說:快給我分配任務(wù),我甘之如飴。
“大家都過來聚到前面,我來給大家分配一下任務(wù)。”黎明背對著講臺,面對大家。
“班長,班里走了那么多人,不管怎么分配都不公平吧。不如大家也都回去,等到開學(xué)了再全班一起做?!币粋€女生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說,她還在磨磨蹭蹭地收拾書包。
“老師說這個周末一定要做完?!崩杳鞯膭⒑7刭N在額頭上,義正言辭地說。
“切,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女生眼看著已經(jīng)生氣,嘴巴撅的老高。班里的其他人也蔫蔫兒的,無精打采。
這種時候,偏偏任子萱是個呆子,竟然連最基本的永遠(yuǎn)地站在人民群眾這一邊的生存法則都不懂。不懂就算了,她竟然還給黎明幫腔。
于是,她說:“我覺得班長都是為了班里著想,反正早晚都是要做的。還是不要抱怨了,早點做完才能回家啊。”
誰曾想到,那個女孩本來還在壓抑自己的怒火和委屈,任子萱的話就如同火上澆油,女孩立刻炸毛了,像個潑婦一樣指著任子萱,吵嚷著叫囂:“我說話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兒。本來我還沒打算走,可就因為你我卻偏走不可了,因為,我不想和你一組?!?p> 女孩子的話如同一顆掉進(jìn)水里的深水炸彈,以傾倒之勢在整片水域引起瘋狂的共鳴,而現(xiàn)在的1203班儼然就是這片水域。
“我也不想和他一組?!?p> “對,班長,我們都不想和她一組?!?p> ……
任子萱張大嘴巴,木訥地呆立在原地,看起來還迷迷糊糊地不敢相信發(fā)生了什么。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平日里唯唯諾諾,有求必應(yīng),以誠相待,沒想到換來的卻是所有人赤裸裸地厭棄和倒戈。
“可,為什么呢?”她說。
“你裝什么裝,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歡做小三兒。平時裝的跟個老實的小老鼠似的,結(jié)果背地里搶別人男朋友,讓別人難堪。像你這種不知廉恥的人,我們才不想和你一組!”
“夠了!今天,想做的就留下來,不想做的就走,沒人攔著你們?!痹景舶察o靜的黎明,突然抬頭呵斥,面紅耳赤。
“黎明,你這樣做,對得起藝瑟嗎?”還是開頭的女孩子。
“那你這樣做,對得起老師嗎?你無理取鬧,擾亂同學(xué)團結(jié),耽誤計劃完成,拿什么跟老師交代!”黎明不卑不亢,字字鏗鏘有力。
“哼,你們狼狽為奸,不知羞恥,我真是看錯你了,黎明。今天反正我是不干了,剩下的人好好想想吧,到底她任子萱是我們的朋友,還是藝瑟是我們的朋友?”
女孩背起書包,腳踩地面時刻意發(fā)出巨大的聲響,在路過任子萱和和黎明時露出了十分不友善的目光。她本來打著撞一下任子萱的主意,誰讓任子萱像個軟柿子一樣任人擺布,令人不爽。誰知道黎明不知是不是有意的,他仿佛早有預(yù)料,微微偏過身子,正好橫在任子萱的前面,恰巧夠?qū)⑺龘踝?。女孩子更加不爽,冷哼一聲,趾高氣揚地走了。
班里一下子寂靜的鴉雀無聲,女生們還在搖擺不定。她們的戰(zhàn)線自然是統(tǒng)一的,肯定是一片忠心向江藝瑟。可,畢竟黎明是班長,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
就在女生們糾結(jié)的時候,班里剩下的男生們卻自顧自地開始擺凳子。黎明也轉(zhuǎn)身擦黑板,任子萱也跟著加入黎明。剩下的女生們交換了個眼神,臉上一萬個不愿意地放下了書包。耳邊響起了各種嬌滴滴的抱怨,女生們好歹也干起了活。
干完活已經(jīng)快7點,天基本上黑透了。女生們早等的不耐煩,象征性地跟黎明告別后,快快樂樂地走了。男生們或拍拍黎明的肩,或揮揮手,也都走了。沒有人在意任子萱的存在,她被當(dāng)做空氣晾在一旁。幸虧她腦子粗線條,她樂得自在,其實是她還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黎明家在城邊緣的別墅區(qū),他每次都坐公交車回家,鐵打不變的半個小時車程。任子萱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啪啪響,她想跟在黎明后面,跟他上同一輛公交車,這樣她就能坐在黎明身后。沒有任何人的指責(zé)和謾罵,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望著黎明,不必再偷偷摸摸地。
黎明坐在車的最前面,背挺得筆直,好像氣質(zhì)不凡的松柏。一上車他就戴上了耳機,沉浸在自己一個人的世界里。任子萱上車時唯恐被發(fā)現(xiàn),特意把書包舉過頭,邁著小碎步,坐到公交車最后面。
不知道是時間太晚,還是車的路線偏僻,車上冷冷清清的。任子萱也學(xué)著黎明拿出耳機,虔誠地戴上。然后打開手機,聽她最喜歡的那首歌。
歌里面唱:“你是我年少最大的歡喜,我最喜歡的少年只有你?!?p> 任子萱一路脖子抻的老長,臉上掛著大大的傻笑,身子前后搖擺。結(jié)果到站之后,脖子酸痛異常。
在任子萱的目送下,黎明走了,末班車也走了……
后來啊,任子萱嚇得放聲大哭,思來想去,給西棲打電話。
電話那頭,西棲正把冰激凌舔的震天響。聽到任子萱的哭訴,她放聲大笑,無情地嘲笑她:“任子萱,你是不是傻啊,沒有公交車,你不會打車嗎?看你下次還敢不敢跟蹤黎明,哈哈哈……”
時至今日,閉上眼睛,佐伊仿佛還能聽到西棲魔性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