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星稀,楚玨小跑在姑蘇城的街巷。雖是小別,恍若經(jīng)年。望著姑蘇城內(nèi)熟悉的燈火、街巷,少年感慨不已。
入云閣旁居住的都是富裕人家,街道兩旁家家戶戶燈火通明。青磚伴瓦砌,小宅鱗次櫛比,一派富麗堂皇的輝煌氣象。
少年小跑著,以前去兵器鋪上工的路上時常經(jīng)過這條路,熟悉的場景時隔多日后再看到,令少年有種心安的感覺。
當(dāng)楚玨還是兵器鋪貧寒的鑄劍少年之時,最大的愿望便是能擁有一棟這樣燈火長明的小宅子。
如今這個少年已經(jīng)成為一個小高手了。擁有這樣一棟以前覺著富麗堂皇的宅子不再是夢想,甚至可以說是唾手可得。
不知覺少年已經(jīng)走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開闊境遇。
此刻在官道上疾馳的少年,在萬家燈火照耀下,突然萌生出一種苦盡甘來的幸福感。
有一日,萬家燈火中,遲早有一盞屬于我。
楚玨想著,驀然有種莫名心緒上頭...茅草集還有一個家,雖然簡陋殘破,卻是少年在無數(shù)個閑看風(fēng)輕云淡的日子里,內(nèi)心真正的歸屬感所在。
離家時日不多,不過這個第一次離家這么久的少年想回家看看了!
少年來到一處僻靜的巷子,猛然往上一躍,發(fā)動“縱云之術(shù)”在屋檐上一次次躍進,轉(zhuǎn)眼就來到茅草集。
夜色下飛檐走壁的少年感受到耳畔的風(fēng)聲,一股豪情涌上心頭。
飛檐走壁,瀟灑飄逸,大小也算一方江湖豪杰了。
少年自綠柳巷而下,往茅草集家中走去。走在半路之時,一須發(fā)皆白眉心有豎狀劍印的老人突然上前拉起楚玨的左手皺眉問道:“你這左手是被何人所傷?”
“一伙蒙面匪徒,不過那伙匪徒留下了幾條性命。”楚玨見是茅草集的老鄰居...平日里素來少與人打交道的無名老人,感受到老人語氣里的關(guān)懷,楚玨輕聲道。
老人未多言,皺了皺眉頭就走了。
“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時不主動尋麻煩,麻煩也容易找上門。”無名老人走遠后,小聲呢喃道。
這才去趟長安的功夫,楚玨就廢了條手。老人內(nèi)心有些慚愧,覺著對不住故人昔日大恩。
“也罷,如今這小子已經(jīng)踏入江湖,那套劍法擇日便傳給他?!?p> 無名老人本不欲教楚玨劍法,江湖哪有年輕人想象的那么好,能夠度過平凡美滿的一生就已經(jīng)是人世間難得的幸運事了。
會武功又講俠義,在惡人遍地的江湖可不是那么好混的。
一路修行伴隨著一路腥風(fēng)血雨,陰謀詭計,殺人奪寶,爭風(fēng)吃醋,哪一件不是定人生死的事。
江湖上惡人都不好混出頭,莫說是好人。
一路腥風(fēng)血雨走來,即使勉強走到山巔,以為這樣便可以逍遙自在,可時勢弄人...命運的洪流席卷而來,江湖上屹立山巔的弄潮兒便要首當(dāng)其沖卷入旋渦。
這趟江湖路,老人完整走了一遍,其中的酸甜苦辣,風(fēng)光榮耀老人一一都經(jīng)歷過。
故而不愿楚玨走上這條路,走上了江湖路就再難回頭!這是無名老人一生的血淚之談。
不過跟少年講經(jīng)驗是無用的,不撞南墻那還叫少年嗎?
老人年輕時也曾仗劍走江湖,理解楚玨此刻的心境。
“醇酒美人,鮮衣怒馬,御劍飛仙。這樣的江湖也挺好的!”老人想起自己年少時意氣風(fēng)發(fā)的江湖路,會心一笑,哪有不想仗劍走天涯的少年郎。
“既然已經(jīng)決定了,那你就去走吧。”老人想著,驀然間說出一句語氣極輕卻分量極重的話:
“這一路你會遇到什么我無法保證,可我擔(dān)保你能劍道問鼎。”
問鼎劍道,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語要是讓江湖中人聽了簡直是要笑掉大牙!
大楚劍道群星薈萃,人才輩出。
不說老一輩據(jù)傳借助龍脈氣運已成功入道的劍待招裴晟、有入道神劍“吳越”伴身的吳越劍派宗主吳琸,老一輩劍道雙雄并立大楚頂峰。
加上中年一輩有被譽為必能入道的劍仙李青蓮。
再說年輕一輩,如今大楚氣運如烈火烹油,青年才俊應(yīng)運而生,皆是天資才情縱橫之人。
前所未有的劍道盛世,想要問鼎,何其難也!
似是在印證這句驚世駭俗的話不是在吹牛,無名老人眉心處的豎狀劍印幽暗光芒閃爍。
已經(jīng)回到茅草集家中與老人相隔甚遠的楚玨,突然感到識海內(nèi)金色小劍顫抖不已,連第八識孕育而出的神通感受到這股氣息都有些害怕,以及夾雜著些許...興奮!
劍客是驕傲的,劍也是。沒有這份驕傲談何問鼎?!
回到熟悉的地方,茅草集的一切還是原樣,只是沾上了一絲灰塵。少年細心把所有灰塵一一擦拭而盡以后,心滿意足地躺在破舊的床上睡著了。
行路愈遠,愈是思鄉(xiāng),今夜少年難得睡得如此舒坦。
少年心安地睡下了,有人卻是咬牙切齒,氣憤不已。
作為紅袖府府主的李慕蘭這幾日察覺到柳師繡的異常。依柳師繡在紅袖府的頂尖資源栽培下,心境不該差到因愛生恨的地步,便讓精通探查之道的玄霄查探情況。
玄霄畢竟是老江湖了,經(jīng)過一番細心探查之下,發(fā)現(xiàn)了天機閣的隱藏手段。
為了不打草驚蛇,故而這幾日沒有拔除柳師繡心境上的掛礙。而是在入云閣守株待兔等著天機閣人前來。果不其然,今日天機閣副閣主目盲老道前來了。
只是在來之前,司空明帶著楚玨來喝花酒的一幕也被他們看在眼里。
楚玨自是不知,當(dāng)時入云閣樓頂,李慕蘭咬牙切齒盯著他的眼神。
李慕蘭當(dāng)時內(nèi)心恨恨道:“好你個楚玨,背著媳婦喝花酒,這下被媳婦兒抓了個正著,等下回碰面定叫你好看!不讓你將搓衣板跪斷,這事不算完?!?p> 得虧楚玨溜得快,不然少不得吃一番苦頭!可即便是如此,李慕蘭仍是憤怒不已,雖然你沒賊膽,有賊心也不成。
作為老江湖,玄霄倒是不懷疑楚玨是背著徒弟出來喝花酒,依照玄霄的探查本事自然發(fā)覺了楚玨身不由己。只是有些好奇楚玨怎么結(jié)識的盜神司空明?
看著關(guān)系還不一般。自家徒兒道侶來入云閣喝花酒終究是不光彩之事,玄霄便也假裝不認識楚玨。
于是機緣巧合之下,玄霄離完成圣上交代的任務(wù)只差一步。
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目盲老道在楚玨的幫助下成功接近柳師繡。楚玨與天機閣的人還有來往?這就讓玄霄有些狐疑了。
想向公主稟告情況,卻無意中瞥見身旁公主殿下望向楚玨的復(fù)雜目光。玄霄震驚了!公主殿下的小情郎難不成竟是楚玨?
玄霄驚覺有些看不透這個看似單純的少年,莫不是這少年心機城府深重到這等地步?
不僅俘獲自己徒兒的芳心,還得到公主殿下的愛慕,又推波助瀾一手促成入云宴將江湖群雄玩弄于鼓掌之中。
這等手段!這等心機!楚玨該不會是傳說中神秘的天機閣主?
作為一個資深老江湖,玄霄此刻壓下心頭的震驚,不著痕跡地問道:“公主殿下,那少年與神偷司空明交情深厚,又與天機閣副閣主相熟。莫不是此番入云宴的幕后黑手?”
“應(yīng)當(dāng)只是機緣巧合,也不敢妄下定斷,且先看看?!崩钅教m神色如常淡淡道。
內(nèi)心卻開懷不已“哈哈哈,自己男人什么德性,我還不了解,連手都不敢牽的膽小鬼,還能當(dāng)幕后黑手?!他要有這本事,本公主早就同他浪跡天涯去了,何須像如今心懷愛意卻藏藏掖掖不敢示人...”
玄霄沒有從李慕蘭的言語及神情里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心知以公主殿下的智慧,今天怕是查不出什么?不過懷疑的種子在玄霄心里種下,玄霄盯上了楚玨。
日后的事會如何楚玨不清楚,反正此刻楚玨是睡得挺香的。點背怨不得因緣際會,少年只管舒舒服服睡。
目盲老道聽完柳師繡一曲后,借機觀測清楚了,柳師繡的命數(shù)是自己預(yù)測的結(jié)果,那么此事完美無誤,定能成功!
在兩名紅倌人攙扶下進入廂房的目盲老道慌忙打暈二人,這兩人一關(guān)門便要脫自己衣服。再不動手,天機閣副閣主一世英名,今日怕是要清白不保!
“這憨貨少年?!蹦棵だ系揽嘈Σ灰选?p> 一道光華過后,目盲老道便來到上次與楚玨偶遇的小巷。同樣是那個算命小攤,一個身形瘦如竹竿,五官卻俊俏的不似人間人物的男子低聲道:“老道,我要的東西呢?”
老道手中拋出一團桃紅色光芒,周云鶴趕忙接住。拋下一個袋子后心滿意足地走了。
這是周云鶴第二次來到這算命攤子了,第一次是在一個細雨飄搖的夜里,他買到了命數(shù)與自己契合女子的消息。這是第二次,買到了那女子的癡念。
作為天機閣副閣主,一身天機術(shù)出神入化,這么近的距離除了觀測天機也可以捎帶手做筆小買賣。
目盲老道,用手掂量了手中的袋子,里面裝有一大筆修行中人修行必備的靈石。
不過是一堆爛石頭罷了,想起那日少年給的一堆黃白之物,目盲老道內(nèi)心一暖:“這小子憨歸憨,心地好是沒話說的。大善之心對我這種長年漂泊江湖的高人來說,萬金難求。”
“副閣主!”
目盲老道身旁突然出現(xiàn)一群帶著神秘面具的黑衣人。
“引子已埋下,靜待天機顯化。速去布下天機陣。”
黑衣人四散而去,姑蘇城中八個天機方位突然閃過一道道金色符文,轉(zhuǎn)瞬恢復(fù)平靜。
夜黑風(fēng)高,萬家燈火照耀的祥和小城,一場波云詭譎的江湖事件正緩緩拉開帷幕。